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鱼姑娘?

年轻女子怀中抱着块木板,双目紧闭,标致的脸容已被冰冷的海水冻得煞白,一身湿漉漉的衣裙上面还带着冰屑。

但湿漉漉的美少女、缠紧渔网中露出的在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肌肤,依然让在场的大多数男子们的呼吸急促起来。

不少人已蠢蠢欲动、准备上前救人了。

这年轻女子虽然失去了意识、全身已快冻僵,但显然还活着的机率很大——死人的皮肤不可能泛起这样的光泽。

巨大的声响很快惊动了整条船上的人,连秦如韵、金灵芝都从船舱里出来了。

胡铁花原本冲在最前头想去救人,不过被跑上甲板的金灵芝那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立时讷讷地收回了手。

楚铮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两人。

一众男子们你眼望我眼,英雄救美虽然很浪漫,但在众目睽睽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就不好出手了,万一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实在是有理说不清。

楚铮自然没兴趣,他从不愿管陌生人的闲事,哪怕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何况,秦如韵上来后目光就瞟着他这边,让他对胡铁花刚才的畏缩表现有些感同身受了。

楚铮不动,阿飞和西门柔自然也不可能会动。

楚留香看了众人一眼,最终还是自己上前去,替那姑娘解开了渔网。

探了探鼻息,他朝众人摇了摇头,众人顿时心中一沉。

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居然已经香消玉殒,实在可惜,而且看她这模样,估计也就断气不久,这就更可惜了。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是可惜,不死心地伸手探了探她颈上的动脉,立时“咦”了声,脸露喜色:“还有微弱的脉搏。船上谁会医术?”

众人面面相觑,长期出海的船上自然会有粗通医术的水手,但人都没了呼吸,只有微弱的脉搏,这情况谁也没见过,那粗通医术的水手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救不了。

秦如韵咬咬牙,上前道:“让我来。”她抢步上前,伸手按压在那年轻姑娘的胸前,用力按压下去,用现代急救方法替她救治和做人工呼吸。

片刻之后,那年轻姑娘嘴里连续吐出几口海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只呆滞地看了众人一眼,又再次晕迷了过去。

不管怎样,人总算是救回来了,船上立时欢声雷动。金灵芝抱着一张毛毯上前,裹住年轻姑娘冻得发抖的湿漉漉身子。

英万里赞叹道:“没想到傅姑娘精通医术,刚才那手段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莫非是高句丽的医术?”

秦如韵没回答,只是捂住嘴转身跑回船舱。

楚铮一怔,忙跟在她后面,见她跑回自己的船舱里,对着脸盆吐了个不停。

楚铮还以为她中毒了,但看她的神色不像。

他略一沉思,忽然想起这秦二小姐似乎有洁癖,自己一人住在诺大的房子里,居然不允许别人走进去,连送饭和打扫卫生全是用机器人,显然对于与外人的亲密接触很是反感。

刚才她为了救人,可是和那个陌生姑娘进行过人工呼吸,这显然超过了她承受的底限,才产生了呕吐的应激反应。

这家伙,怕是明知自己会受不了,却还是选择上前救人……

楚铮心中有些感慨,上前替她轻拍后背。

秦如韵吐了好会儿才缓过来,从储物锦囊里掏出毛巾擦了擦嘴,她也不回头看楚铮,只是低声道:“谢了,你快出去,我要收拾一下。”

楚铮见她身子似乎仍在发软,双腿也在微微颤抖,当下不由分说,弯下腰一手抱膝弯一手抱腰,将她抱了起来。

“喂,你干嘛?”秦如韵一边惊呼着一边把脸别过去,不让楚铮看到自己的脸。

少女的身子又轻又柔,楚铮抱着她走回床边,温声道:“辛苦了,看到你这么勇敢地救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秦如韵身子微颤,哼了声道:“我才不是想救人,只是觉得这人来历古怪,救回来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楚铮好笑,这丫头还真是个死傲娇,明明心地善良,总要装出冷酷无情的模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难道她觉得做一个好人很丢脸?还是有什么原因才要保持着冷漠的伪装?

床上已铺上了秦如韵自己的床单和锦被,又香又软又舒服。

楚铮轻轻放下秦如韵。

秦二小姐一沾着床,马上便用锦被盖住了自己的头。

但楚铮眼力何等好,还是短短一瞬间看清了她的脸色。

有些惊惶,有些拘紧,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减她往日的俏丽。

锦被里传来了秦如韵嗡嗡的声音:“行了,你快出去,我现在可见不得人。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说着她还从锦被里伸出手摸索着去推楚铮。

楚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间又想起程灵素。

人家程灵素相貌平平才这样在意美丑,你长得像仙女般还要在意这些?

如果楚留香在这里一定会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在意自己的容颜,特别是在在意的人面前,更是半点都不想马虎。

楚铮随手拿起脸盆,秦如韵听到声响急忙探出半个脑袋叫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楚铮不理她,察觉到没人在监视他,一甩手就把脸盆从窗外抛向大海。

脸盆如有无形的手握着,在海水里来回冲刷了几遍,又悄然地飞回到窗边,楚铮伸手握住,放回桌子上,这才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去看看上面的情况。”他转身走出了船舱,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秦如韵揪开锦被跳了下床,掏出洗漱用具漱口洗脸洗手,又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脸色这才慢慢恢复了红润。

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目光落在那已冲刷得干干净净的脸盆上,想到被那家伙抱着放回床上的情景,秦如韵不由又用锦被蒙住自己开始发烫的俏脸,低声地嘟囔了句:“一点都不温柔,真是讨厌鬼。”

她趴在床上,雪白的秀腿上下轻踢,锦被跟着轻轻起伏,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随着楚铮的离开,船舱里的温度慢慢开始下降,但不知怎的,秦如韵心里居然流淌着一股淡淡的温暖。

……

楚铮回到甲板上,那个被救上来的年轻姑娘已不在了,楚留香、胡铁花、张三、英万里四人还在船头上,正围看着那年轻姑娘原来紧紧抱着的木板,阿飞在四人旁边,一言不发。

西门柔则站在通往一层船舱的楼梯口前,自然是对那神秘漂来的女子有了提防之意。

楚铮在路过西门柔身边时悄然问了句,才知道是金灵芝将那姑娘抱回自己房间里替其换衣服先行照顾着。

楚铮朝西门柔点点头,自行走向甲板。

楚留香等人见他上来,先是问了下秦如韵的情况,知道无大概后都放下心来,楚留香道:“跋兄弟,你和飞少侠都一起来看看这木板。”

楚铮和阿飞都走了过来。

张三指着木板道:“这木板已开始变形,泡了起码超过一天,应该是用于铺设在甲板上的。甲板的木板断裂成这样很是古怪,似乎还有点像烧焦的痕迹,不像是船只触礁后整条船断裂造成的,更像是被什么沉重的巨物砸坏的……只是我一时没想到是什么巨物。据我推测,那姑娘可能是遇到了海难,被抛下大海,幸而刚好抱住了这块木板,才一直漂到了这里。”

张三作为造船的大行家,他的话自然没人怀疑。

“不过……”

“不过什么?”胡铁花性子最急,忍不住便问道。

张三沉思着喃喃道:“不过我撒网时明明没看到有人,为什么收网时却多了这姑娘?”

胡铁花道:“会不会是被海水卷过来的?她那时都沉在海里昏迷了,被暗流冲过来也正常吧?”

张三摇头:“不会,鱼群对暗流最是敏感,它们聚集之处决不可能有暗流。”

“反正总不会是那姑娘自己钻到网里,又把自己拍晕吧?”胡铁花觉得自己说了个大笑话,忍不住先哈哈大笑起来,却发现别人都没有笑。

楚留香摸摸鼻子,若有所思:“小胡说的这个可能不能排除。”

胡铁花瞪着眼:“老臭虫,你不是亲自验过她的情况?当时身子已冻僵,连呼吸都停了,只剩下微弱的脉搏。如果不是有傅姑娘相救,这姑娘就活不过来!一个人身体已被冻僵、又虚弱成这样,还怎么拍晕自己?我看你就是太多疑!整天疑神疑鬼的!”

张三笑道:“老胡,就算人家姑娘漂亮,你也不用急着替她说话,毕竟救她的又不是你,人家醒来后第一个感谢的也只会是傅姑娘和楚留香,当时你站得这么远,她睁开眼那短短一会儿有没有看到你都是问题。”

眼看两人又要斗起嘴来,楚留香对英万里道:“英老先生,你怎么看?”

英万里却没答话,反倒问阿飞:“飞少侠,你有什么想法?”

英万里对阿飞这个“楚帅代理人”似乎极为重视,从见面起就一直有留意阿飞,楚铮这“跋锋寒”反而被忽略了。

阿飞沉默一会,开口说道:“我见过冻僵的人,皮肤会呈现淡青紫色,但那女子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一天一夜,为何只是发白,却没那淡青紫色?我第一次出海,不知道是不是海水泡浸的差异?”

英万里拍腿赞道:“没错!飞少侠果真目光如炬,不愧是楚帅选中的人!老夫虽也极少到海里来,不过曾见过被江水泡了一天的人,皮肤都皱了,身子也有些发胀。如果按张三的分析,这姑娘是遇到海难在海里漂了一天一夜,为何刚才见她的肌肤饱满光洁,且只显苍白却没有冻成青紫色?”

胡铁花忍不住道:“那会不会是她掉入海里不久,刚好这木板漂到,她幸运地抱住了木板……”说到一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猜测了。

楚留香道:“这事确实透着古怪。这附近应该不是什么航线吧?”

张三摇头:“我已把这一带的海图看过几遍了,这里绝非什么商道航线,荒岛倒有一些,但离这里也很远。这姑娘的来历确实古怪。”

几人对视一眼,胡铁花色变道:“难道她真有问题?那金姑娘岂非有危险?”他拔腿就跑,冲向金灵芝的舱房。

金灵芝说是喜欢阳光,她的舱房就在紧挨着会客厅,胡铁花只两三个纵跃便已冲到舱门前,用力撞开了舱门冲了进去。

楚留香等人却没动。张三笑道:“老胡对金姑娘的事很是上心啊。”

楚留香轻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金姑娘长得漂亮,性情又爽朗,正是老胡喜欢的类型……”

他话未说完,只听到一声娇叱传来:“滚出去!”

然后胡铁花果真狼狈地滚回到甲板上来。

他神色讪讪,学着楚留香般揉揉鼻子道:“那姑娘还没醒来……”

张三笑嘻嘻:“多半你那金姑娘还在替她换着衣服吧?你也不想想,那姑娘身子如此虚弱,身无寸铁,金姑娘本身武功又不错,能有什么危险?”

胡铁花一下子跳起来:“你知道还不拉住我?”

“我又没急着去巴结讨好人家金姑娘,自然用不着去献殷勤。”

张三和胡铁花就像是天生的对头,总喜欢相互怼对方,但谁都能看出得两人过命的交情,能为对方毫不犹豫地挡刀的那种。

“老臭虫,你快说话啊,这姑娘的来历你猜出什么了没?”

楚留香和楚铮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个眼色,才笑道:“听闻海上总有各种怪事,还有长着尾巴的人鱼,尾巴一旦离水就会变成人类双腿,希望我们遇到的莫是这样的人鱼姑娘。”

就在这时,舱房方向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呼声尖锐而短促,充满了惊惧。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英万里肯定道:“这不是傅姑娘或者金姑娘的声音!”

莫非是那神秘姑娘醒来了?她为何发出这样恐惧的尖叫声?

西门柔就站在楼梯口,闻声立时冲了下去。

甲板上的几人也跟着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