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温柔乡本是英雄冢
算起来他最多也超不过十九岁，可是他的心早在前世就已经老去了！那个扑到他怀里憨嗔撒娇的女子，握在手中的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地转了一圈，直到现在那里还是会痛的！尽管此时的身体已经不是过去的那具，但有区别吗？呵呵！他云潇然还是云潇然，还是那个曾经被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欺骗乃至杀害了的云潇然。
感情这东西真的是要不得的，他想。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淡淡地道：“你们都去陪我师父吧！”
“小子，你太狂妄了！”霍无极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地喝道。
邹启凤闻言媚笑着道：“听闻医谷子前辈百岁高龄，你就算让奴家去陪他，他恐怕也有心无力呀！”
“没关系，据说你们这里的人死后要去另一个地方，那里不分老幼的……”云潇然意味深长地道。
邹启凤花容失色，她不敢直视云潇然的眼，他的眼中仿佛有两点火焰在燃烧：“你说过，我不值得你杀！”
“说过？”云潇然侧过头似在思考：“那是他的话，不是我的！我一向是来者不拒——”在他说话时，孤星剑身几乎完全被黑光所代替，邹启凤慌忙奔逃，她的心下骇然至极：这不是云潇然，这不是……她反复对自己暗示着，但那身后的剑已自后背刺入，前胸穿出，绞动间血肉翻飞。
邹启凤睁着不甘的媚眼倒下去了，如同那三十名黑衣劲装的少年。血，她的眼里到处都是血……六名捧着乐器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坐在当地，她们的主子死了，就如她们的心死了，她们本来就是被人控制的有血有肉的傀儡，她们有情绪是因为她们的主人还在，如今便什么都没有了！
云潇然舔了舔噬血的唇，缓缓走向霍无极，冷冷清清地道：“师父生前说他有一个成为朝廷鹰犬的不肖弟子，需要我为他清理门户，‘吉无或’这个人在朝在野都不存在，想来他也知道自己恶事做得太绝，走夜路难免会遇到鬼。所以早早地换了身份。我琢磨着能把师父他老人家弄得那般惨淡光景的人，必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呢不会轻易的置自己于险地，更不会死得太早，所以我等他来找我！”
霍无极脸色惨白，左手扬起，六枚控魂钉分别打入围坐在宁玉儿身边的六名少女的后脑，他再一扬手，十四枚小旗钻入了身前地下。他的身形急掠，直奔谷口。
六名少女整齐站起，木然拦在云潇然的必经之路上，乐声如天籁，骤然响彻在这夜色浓郁的山谷里，琵琶声声哀婉，如泣如怨，一对铃铛的脆响参杂其间，震慑魂魄。笛韵潇潇，琴音袅袅，铿锵战鼓兮，或雷轰鸣；箜篌凤翔兮，辗转盘旋……令人置身其中，斗志全消，迷于音色，留连忘返。
风华，美人如此多娇，不知今昔何昔，不知所为何来，不知天宽地阔，不知命绝于斯？
温柔乡本是英雄冢！——魔音媚影阵的最高境界，虽只余六女，却发挥了远胜于完整阵法的威势。她们，已非人！她们，已从傀儡升级到了“魔音媚姬”，六枚控魂钉在她们的身体里作祟，霎时激发了全部的潜能，就像昙花一样，盛开的愈是蛊惑人心，调零的就愈加快捷无比。
但！又有谁会在乎呢？！
霍无极露出阴险得意的笑，身子转出了谷口。
“滚！”云潇然眼中隐隐的火焰已变成两点红芒，他在那魔音媚影阵中穿行，耳畔不停地闻得呢喃之音：留下来吧！我们都是你的，留下来吧！歇歇也好……留下来……
玉体诱人，载歌载舞，轻纱拂过娇面，掀开的露出来的，看到的，全是她——奚风华，或扭捏羞涩，或脉脉含情，或放浪淫.荡，或投怀送抱……！
六女同时簇拥到云潇然的身前，无视他剑锋的犀利，山谷内余音还在，五般乐器同时出手，赤裙女子飞起双铃砸向他的太阳穴；碧衫女子单手扯着箜篌弦，勒向他的脖颈；穿着紫、金、白衫裙的三名少女分别将手中的乐器投掷出去，合身抱住了云潇然。
鼓，打在了他的肩头，筝弦刺穿了他的左肋，笛子点在了他的右胸——云潇然嘴角淌着血，嘶吼道：“够了！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
剑光闪过，五颗鲜嫩娇艳的头颅自脖腔上飙飞了出去，溅下一路血雨，那血滴在云潇然的脸上温热的，竟是让他清醒了许多，眼底的红芒也黯淡了下去。六女中唯一一个没有出手的蓝裙女子，十指还拨在琵琶弦上，人竟是无声无息地躺倒了，胸口诡异地裂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在不停地往外汩汩地流着。
云潇然正要追出谷口，忽然风起云涌，星月无光，一声霹雳响彻头顶，水缸般大小的火球突兀地砸将下来。把整个山谷都点燃了，十四个火球在他身前炸裂，顿时地上被炸得焦糊一片，坑坑洼洼，紧接着又是十四个，再十四个，……原本不是很宽广的山谷，弄得到处都是火光。
宁玉儿睁着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那火中左冲右突的人影，同样是火光，幂言城那一役，他挡在她的身前，风度翩翩，气质超然，挥剑中破阵，笑谈里退敌，全无半分戾气。
可刚才的场景，太可怕了，他就像个索命的魔鬼，浑身浴血，眼神里尽是疯狂，见人就砍，逢人便杀，启凤姐，启凤姐说得对！他不是个好人，我怎么会觉得他很安全？
啊！别过来，我还不想死！宁玉儿闭上了眼睛，火球在她的头顶炸裂，而那个人也到了她的身前，抓住她胸襟的一瞬，熟悉的清凉气息通过他的手传入了她的身体，不知怎地，混乱不安的心绪忽然就平息了下来。
“走！”低沉的男子的声音，很压抑，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
宁玉儿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了一般，飞了起来，周遭有风，就像那一晚，他搂着她掠过幂言城的屋瓦墙脊，不自禁地眨动着眼，看向那个若杀神降临的男子，是的，他很年轻，但，此时的脸上却唯有沧桑和狠厉。
十四个火球追逐着他们，云潇然深深的呼吸，蓝色的真气流自剑身上升起在身前形成一道强劲的飓风，包裹着二人卷出了谷外。
谁也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邹启凤在蓝裙女子死亡的那一刻又重新有了生机，胸前被搅得如烂泥般的伤口在缓慢的愈合着：“云潇然，我放不过你，就算是你做了鬼我邹启凤也要纠缠你到冥府阴世……”邹启凤惊惧空洞的眼底现出了妩媚的灵动的怨毒的寒光。她的头歪着，面朝谷口，正可瞧见二人消失的地方。
……………………………
霍无极远远地站在山涧上方凸出的柏枝上，居高临下的对着刚刚现身的云潇然道：“师弟，这么快就破了符旗离火阵，看来你深得老鬼师父的真传啊！”
云潇然松开宁玉儿的时候已经解了邹启风在她身上点的穴，目光森然直视霍无极，声音依然低沉而压抑，道：“走！”
宁玉儿不解，难道他就只会同自己说这一个字吗？早在十二金钗坊他不是认出她了么！
“嘿嘿，先前李公子可是很紧张你呀！你又这般的护着他，他不会是你的禁脔吧？”霍无极不怀好意的扫向宁玉儿，心道：这小子柔声细气的，看上去的确是很美味的样子。
宁玉儿被他的眼神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皱眉道：“喂！你看什么看，我当他是朋友，你对他不利，我可不会袖手旁观！”
“别激动啊！”霍无极以一种耍笑的口吻说道：“好一个朋友，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你只要乖乖的束手就擒，我保证温和地对待我师弟，怎样啊！”
宁玉儿沉思，“十一素心莲”悄然滑落手中，缓缓朝着霍无极走过去，笑道：“束手就擒可以呀！你能告诉我什么叫禁脔吗？”
霍无极一愣，随即又调笑道：“就是娈童啊！你到我身边来，我慢慢教你。”
宁玉儿飞身而起，当真朝着霍无极飘去。
……
云潇然的眼中两点红芒时隐时现，手中孤星剑又被黑气侵占，他刚才破阵而出丹田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第八重境界尚未突破，先前亏失的本元亦无法在近短的时间恢复。如此虚弱的他如何能够再与魔心抗争。
但见宁玉儿“十一素心莲”刚欲出手，一道电光划过，散成漫天电雨，朝她当头罩下。
宁玉儿闪避无处，身在半空，硬生生给砸入了地面，电得是身酥骨软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无力回天。
霍无极“哈哈”大笑，跳下树来，伸出手去便夺下了她手中的那朵欲开未开的莲花，道：“李公子，你太天真了！‘十一素心莲’的苦头难道在下吃一次会忘记吗？”
宁玉儿狠狠地瞪他一眼，道：“抓了我又如何？你敢杀我！”
“呵呵！我不是不敢杀你，只是还舍不得杀你！”霍无极道：“我师弟看中的人，我这做师兄的怎么好意思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