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是梦还是现实
“你说这水不能喝的？”启安脱口而出。
浑思承奇怪地看着他，道：“我没说过呀！”
启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不确定地问道：“我刚才掉到湖里去了，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吗？”
浑思承的表情就更奇怪了，道：“你只是晕倒在湖边，是我把你唤醒的。”
“是吗？”启安忐忑地望向湖面，湖面很平静，湖水很清澈，他皱了皱眉道：“倒影呢？”
“什么倒影？”浑思承问道。
“我的倒影！”启安回头盯着浑思承道：“我记起来，你问我：‘你在这水中可看见倒影？’”
“我是问过。”浑思承笑了，道：“你不觉得这水有问题吗？湖里映不出我们的影子。”
“水有问题，那你给我喝的……？”启安晃动手中的水壶眼中闪过戒备。
浑思承夺过水壶，对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笑道：“你是怎么了？怎么一醒来就疑神疑鬼的，这是我们在进入绝命渊之前准备的水啊！”
“哦！”启安挠挠头，带着歉意道：“我脑子有些糊涂，浑兄千万别介意。”
“多年的交情了，我会不了解你。”浑思承微笑道：“你若是休息好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到太子殿下要紧。”
启安忙从湖边起身，见自己衣裳整洁，哪里有血迹？拾起地上放的狼牙棒，愈发认为先前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那些零星的片断都是梦中所见。
“哎！都怪小弟耽误正事，”启安自责道：“浑兄要走哪边？”
“此处的湖怕颇为古怪。”浑思承道：“你我小心点，沿着湖岸向东行一段路再说。”
“也只能如此。”启安道。
浑思承的武器名曰“相思”，是一种丝线，一种红色的丝线。没人知道它有多长，也没人知道它有几根，因为通常它都是被藏在浑思承的袖子里，所以，他的袖子很特别，上窄下宽，而到手腕处却是突兀地收紧，上面束着一个银色的环箍，似乎是装饰，但那环箍随时都可以打开，一旦打开，“相思”入手，必然是要有血光出现的。
可就在启安话音落下的一瞬，浑思承右手腕上的环箍已经打开，他的右手也已经攥起，他神色凝重，左手抓住了启安的右腕，道：“我带着你，会稳妥一些。”
被人扣住腕脉是武者大忌，启安下意识的要甩脱。身子一轻，浑思承已经施展轻功朝前掠去，启安也被动的随着朝前掠去，感到对方并无恶意，脉门也并未受制，真气流转，将自身轻功运用到极至，浑思承带着他赶路的压力顿减，两人如烟般没入黑暗之中。
广漠的湖泊，茫茫的黑砂岸，渐燃渐烬的火把孤零零地释放着最后一点点光亮。
启安的噩梦没有继续，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已行至了湖泊的尽头，“终于摆脱了这里！”启安长出了口气，道：“浑兄，如此急行，没有光亮，如何避免凶险？”
“有‘相思’足矣！”浑思承微笑道。红色丝线如奇长的触角在黑暗中探着路。他的右臂垂着，偶尔抬起，那丝线便在指间跳动，黑暗的深处，偶尔也会有几声闷哼或是凄戾之音，然后，又归于平静。却从未有妨碍过他们行进的速度。
浑思承的强大令启安惊愕，在影卫的巅峰老怪中浑思承的地位一直处于最末，就算与人比斗，他也不轻易动用“相思”。如今细想起来，了解他武器又活着的人还真的没有。启安突然遍体生寒，毛骨悚然！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浑思承立即察觉，询问道：“是不是我走得太急了，你身体无恙吧？”
此情此景，如此温暖的话语任谁听了不会感动？启安道：“浑兄，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浑思承道：“朋友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呀！”
“不离不弃！”启安哽噎道：“有这句话，我启安死也值了。”
浑思承神色一怔，笑而不言。
……………………
深邃的廊道里，丘阮感慨地对赤须道：“若非有赤老弟在，怕是丘某盘桓数日也难以发现此处！”
就在不久前，赤须忽然从走过的一段路返回，驻足俯地，像只大型的猎犬，将耳朵贴在地上左听听右听听，在附近五、六丈的距离爬来爬去。
丘阮也不着急，耐心地瞧着，直到他将手中的火把放下，抽出刀来刮地面，刀，是宝刀，赤须也舍不得，但也没办法，他用真气裹着刀刃，在难以忍受的磨擦声中，硬是用这口宝刀的刃削去地皮三尺，三尺下露出一块与地面一般漆黑却是平滑无比的铁板。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拾起火把，道：“就这儿了！”
丘阮虽早有准备，却依然惊诧不已：“神乎其技呀，丘老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赤须憨厚一笑，也不隐瞒，道：“你记得，在出发之前，我是最后到的吗？”
“是啊！”丘阮道：“我们起程后你才赶上来。”
“这就对了。”赤须道：“我家传的追踪术有些特别，对所追踪之人愈熟悉，便愈容易施展，所以，我尽量去太子殿下待过的地方，感受他的存在。”
丘阮听得似懂非懂，说话间那块铁板已被二人撬开。下面果然是个黑洞，赤须随手将一根火把扔进去，许久，听到落地的声音，声音传上来极其细微，在此前，那根火把似乎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火星乱溅后，片刻归于黑暗。
洞，很深，直上直下，丘阮想了想，道：“我先下去。”他将梅花锥抄在手中，运转真气，梅花锥上亮起白雪般的光华，这种做法对自身消耗很大，但此时这么做却是必须的。
赤须神情凝重地看着丘阮下落的势态，并不像火把掉落时的那般迅急，说明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事实是有惊无险，丘阮平稳着陆，划着了火折子叫赤须也下去。
赤须下去后，把背上负着的木棍取出两根点燃，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你看，”丘阮指着地上一滩暗色，道：“是许久前的血迹。”在墙壁上也有，斑斑点点暗红得发黑发紫。
“是太子殿下，没错！”赤须出神的盯着空处，半晌，他斩钉截铁地道：“太子殿下一定在里面！”
丘阮忧心忡忡地道：“但愿他还活着。”
“至少当时的他还活着。”赤须叹道。
“此处如此隐密，太子殿下身受重伤，怎么会来到这里？”
二人满怀着疑惑和忧虑，脚步匆忙地沿着唯一的一条通道朝前走着，一路上曲曲折折，毫无阻碍，这却并未让他们有半分欢喜，反而是不祥之感愈发强烈。
水声，人声，光线……丘阮牵动赤须，熄灭火把，悄然靠近。
一个天然形成的玉台上，一人在舞剑，剑影婆娑，倒映在池水里，又分出无数的重影，就连那一池的水都染上了森森剑气。
玉台在池水中央，舞剑的人似乎不知疲惫，他的剑意充满了哀伤和悔恨！剑势中的毁灭气息就连丘阮都感到心惊肉跳。
而那座玉台却像是天上的圆月，池水宛若幽幽的碧空，美得不似人间事物。
本该不谐调的两者在一起竟是构成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让人目不能移！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一个病怏怏地声音说道：“别折磨自己了！”
玉台上的人影一顿，只轻轻一点，便跃过了池面，单膝跪地，肩膀抽动着，竟是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人的背影似在哪里见过，丘阮看向赤须，赤须也有同感。
“他是断臂？”赤须传音道。
“他的右袖管下半截是空的，”丘阮道：“但在舞剑的时候我却根本没有发现！”
“我也没有，只是觉得，那袖子长得有些奇怪。”赤须叹气道。
“但他的左袖却一点也不长，他的左手剑很可怕，让我想起了那人的刀！”丘阮颇感压抑。
赤须也有些心悸。
……
断臂人长跪不起，那个病怏怏的声音很吃力地又说道：“不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我早没命了！”
“不，是臣无能，无法护得殿下周全！也替不了殿下受罪，臣……实在是该死……”
“该死！”那病怏怏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他剧烈地喘着，道：“该死的人是我！我死了，西韩的天下就都太平了，也不会有夺嫡之争……”
太子殿下！
丘阮和赤须惊喜交加，是太子殿下！一开始两人都没听出来，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语调变了，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沙哑低沉，变得有气无力，变得再没有往昔的飞横跋扈！
“臣等救驾来迟，让殿下受苦了——！”二人几乎是同时跃到断臂人身边，语出，顿止。
断臂人先是本能的跳开以剑相对，既而语声颤抖不敢置信地道：“丘前辈，赤前辈，是你们，你们终于来了！陵柯拜见两位前辈。”
丘阮和赤须对陵柯的话充耳未闻，眼中的喜悦瞬间化成怒火。“这，这是什么东西？太子殿下呢？”赤须气极口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