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群盗乱战

沙寨主铁青了脸，道：“你不许我们动手，等货色进了北直隶地界，自己便来伸手，是不是？”

程青竹道：“是啊！泰山大会上的约定，总是要守的，一回到北直隶，我们本乡本土，做惯了强人，不好意思再干镖行，阻了老乡们的财路。”

群盗听他一番强辞夺理、转弯抹角的说话，说穿了还不是想抢夺珍宝，无不大怒，欺他两人一个老翁，一个幼女，当场就要一拥而前，乱刀分尸。

阿九将手中两片竹叶放到唇边，嘘溜溜的一吹，林中突然拥出数百名大汉，衣服各色，头上却都插着一截五寸来长、带着竹叶的青竹。

沙寨主一惊：“原来这老儿早有布置。他这许多人马来到山东，我们的哨探全是脓包，竟没探到一点消息。”折扇一挥，七家寨主连同恶虎沟谭二寨主率领八寨人马，列成阵势，眼见就是一场群殴恶斗。

人数是山东群盗居多，但青竹帮有备而来，挑选的都是精壮汉子，争斗起来也未必处于下风。

袁承志和温青青相视而笑。温青青低声笑道：“东西还没到手，自伙里先争了起来，真是好笑。”

袁承志道：“咱们来个渔翁得利，倒也不坏。”

只见山东群盗预备群殴，却留下数十人监视车队，以防乘乱逃走。

袁承志转头问身边的崔秋山道：“崔叔叔，那青竹帮是什么来路？”

崔秋山道：“北直隶地界全是青竹帮的势力，那老头程青竹就是帮主。别瞧他又瘦又老，功夫可着实厉害。”

温青青道：“那女孩子呢？是他孙女儿么？”

崔秋山道：“听说程青竹脾气怪得厉害，一生没娶妻，该没孙女儿。难道是干孙女儿？”

温青青点点头不再言语了，她见阿九神色镇定自若，并无惧怕之色，心想她大概也会武功，且看他们双方谁胜谁败。

这时只听得青竹帮里竹哨连吹，数百人列成四队。程青竹和阿九勒马回阵，站在四队之前，手中仍是不拿兵刃。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已成一触即发之势。

张魅娘看到青竹帮的帮众列成整齐的四队，道：“相公，这青竹帮的人，我怎么看着他们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帮派人士？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啊！”

宋师道呵呵一笑道：“那是你不知道青竹帮的那位小姑娘是什么人？如果你知道她是谁？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张魅娘闻言一愣道：“咦，相公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吧？相公你好像认识她哎。那她是谁呀！快给我说说。”就连叶雪和叶霜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听听青竹帮那个容貌秀丽，气质高雅一点也不像盗贼的小姑娘到底是何人。

宋师道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要说这个小姑娘啊，她可不是一般人，她乃是当今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女儿，长平公主朱媺娖。因她排行第九，因此也可以称她为九公主。刚才青竹帮的帮主程青竹之所以称呼她为阿九，就是由此而来。”

张魅娘若有所思地看了宋师道一眼，抿嘴轻笑道：“相公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宋师道眨巴眨巴眼皮，总感觉张魅娘这话中有话，刚想反驳一二。忽然听到南方来路上鸾铃响动，三骑急驰而来。当先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家是好朋友，瞧着兄弟的面子，可别动手！”

袁承志听到这话心中暗想：“这个时候竟然来了一位和事佬，情况可有些不太妙啊。”

只见三骑飞奔而至，当先一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身穿团花锦缎长袍，拿着一支粗大烟管，面团团的似乎是个土财主。后面跟着两名粗壮大汉。那胖子骑马来到两队人马的中间，手中的烟管一摆，朗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在这里动刀动枪的，也不怕江湖上朋友们笑话？”

沙寨主道：“褚庄主，你来的正好，你过来评评这个理。”当下把青竹帮要越界做案的事简略说了。程青竹在一旁只是冷笑，并不插话。

崔秋山对袁承志道：“承志，那沙寨主沙天广绰号阴阳扇，和这褚庄主褚红柳，是山东省内的两霸。”

温青青道：“崔叔叔，早先你说的就是这两个人？”

袁承志道：“怎么他又是甚么庄主？”

崔秋山道：“沙天广开山立柜，在线上开扒。那褚红柳却安安稳稳的做员外，造了一座庄子，前前后后共有千来株柳树，称为千柳庄。其实他是个独脚大盗，出来做买卖常常独来独往，最多只带两三个帮手。”

温青青心道：“原来这人跟我石梁五个公公是同行，做的是一路生意。小妹从前也是你的行家，谅来你这大胖子就不知道了。”

只听褚红柳道：“程大哥，这件事说来就是老哥你的不对了。当年在泰山大会上，承各位瞧得起在下，也邀兄弟与会。大家当时说好的，不能越界做案呀！”

程青竹道：“我们又不是来做案的，青竹帮只不过是想玩玩票，改行走一趟镖。大明朝的王法，可没不许人走镖这一条啊。褚老哥，你讯息也真灵通，哪里有油水，你的烟袋儿就伸到了那里来。”

褚红柳呵呵大笑，向身后两名汉子一指道：“这两位是淮阴双杰，前几天巴巴的赶到我庄上来，说有一份财喜要奉送给我。兄弟身子胖了，又怕热，本来懒得动，可是他哥儿俩十分热心，兄弟却不过好意，只得出来瞧瞧。哪知遇上了各位都在这里，真是热闹得紧。”

袁承志和青青对望了一眼，心中都道：“好哇，又多了三只夜猫子。”

沙天广则心想：“这姓褚的武功高强，咱们大不了分一份给他，请他和我联手，一起对付青竹帮。”于是说道：“褚庄主是山东地界上的人，要分一份，我们没得说的。可是别省的人横来插手，这次让了，下次山东的兄弟还有饭吃么？”

褚红柳道：“程大哥怎么说？”

程青竹道：“我们难得走一趟镖，沙寨主今天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了，那只有大家爽爽快快，刀枪上见输赢吧。”

褚红柳转头问道：“沙老弟你说呢？”

沙天广道：“咱们山东好汉，不能让人家上门欺侮。”这话明明是想把褚红柳给拉扯成一伙。

程青竹冷笑道：“今天咱们大伙是一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较量？沙寨主划下道儿来，在下无不从命。”

沙天广阴阳扇倏地张开，嘿嘿连声，问褚红柳道：“褚庄主你怎么说？”

褚红柳自得淮阴双杰报信，本想独吞珍宝，但得讯较迟，已然慢了一步，他人手单薄，这时只想厚厚的分得一份。他知青竹帮中好手不少，帮主程青竹享名多年，决非庸手，也不愿开罪于他，便道：“既然这样，比划一下是免不了的啦。群殴多伤人命，大家本来无冤无仇，又何必伤了和气？让兄弟出个主意怎样？”

程青竹和沙天广齐声说道：“褚庄主请说。”

褚红柳提起烟袋，向十辆大车一指，说道：“这里有十口箱子。咱们山东北直隶各派十个人，一共比试十场，点到为止，不可伤害人命。胜一场，取一口箱子，最是公平不过。咱们就算闲着无事，练练武功，印证观摩。得到箱子，那是彩头。得不着，反正不是自己东西，也不伤脾胃。两位瞧着怎样？”

程青竹觉得此法甚佳，首先叫好。沙寨主心中对程青竹颇为忌惮，瞧了他青竹帮有备而来的声势，帮众队伍严整，远远胜过山东群盗的乌合之众，若是决战，实无必胜把握，又想：“我叫每寨派人上阵，胜了是他们本事，那本是要分给他们的，败了也跟本寨无关。我和谭老二出阵，那是决不会败的，总可夺到两箱。另一箱让褚庄主自己去取。”当下也答允了。

双方收队各自商量出战的人选。褚红柳命人在铁箱上用黄土写上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大字号码。

袁承志和温青青由得群盗胡搞，毫不理会。

宋师道乐得在一旁看戏，张魅娘、叶雪、叶霜也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准备看戏。裴行俨则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人。心中想着：“等你们分出胜负，两败俱伤分宝箱的时候，我老裴再亲自出马，把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一一击败，取了宝箱，想必一定很好玩。”

程青竹见袁承志与温青青两人并无畏惧之色，倒有些奇怪，不由得向他们望了几眼。当他看到另一边摆着桌子，椅子，悠闲自得喝茶的宋师道一行人时，眉头一皱，心里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这时山东群盗与青竹帮的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褚红柳在中间作公证。

第一阵由山东群盗先派人出阵，双方比拳。两人都身材粗壮，膂力甚大，砰砰蓬蓬的打了好一阵。

北直隶青竹帮的那人一不小心，脚下被对方一勾，扑地倒了，站起身来待要再打，褚红柳摇手止住他，在“甲”字号的铁箱上写了个“鲁”字。山东胜了第一阵，群盗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