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出城
河阴县城城南,城墙斑驳带着古旧痕迹,上面有着风雨侵蚀的痕迹,也有刀剑砍杀的沧桑,见证了一座古城数百年的兴衰风流。
灼热而又刺眼的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将空气扭曲,宛若熔炉。
投射在人的身上,蒸腾热量,叫人汗流浃背,浑身湿腻。
长长的人龙排列整齐,城内城外俱都绵延到半里之外。
大人,小孩,牛车,马车,商队,镖行,不一而足,显得拥挤而又沉闷。
只是这种天气,这种环境下,人们都表现的安静且有耐心,顺从的按照那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鞭子的年轻军官指示,提着包袱或者架着车辆,一点一点的向前蠕动。
按部就班的出示身份文书,担保人是谁,说出出城以及进城的目的,将携带的物品交给一旁等着的铠甲大汉一一检查,看看有无猫腻……整套程序严格而又繁琐。
过去的河阴县当然不会这样,但如今经历一次大难,戒严,自然远比普通城池要更加森严。
若说所有人都这么好脾气,当然不可能。
尤其是有些人家世不俗,背景不凡,在平常时候,出门都是颐指气使,对着守城士兵都敢挥鞭抽打,恶毒谩骂更不会将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
但现在不同城墙内外,站着黑压压摆着方阵的军队铠甲乌黑闪亮沉重厚实,长枪大刀隐隐透着猩红锋利锐气,人人面容冷肃一股百战精兵的气魄让人不敢轻慢。
更别说城墙上头一根根比拟成人大腿粗细的弩箭上膛,对准城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叫所有人喘息都轻柔缓慢生怕惹怒了这些军中杀才。
开玩笑家世再大,能大的过大夏皇族?家中再有势力,能比得上当今朝廷?
所有人都清楚,眼下是特殊时刻,特殊情况只能服从,不能反抗不然就是给自己,给家里招灾惹祸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除了在心头咒骂几句白莲教可恶,也只能听人命令行事了。
庄世礼就藏身在出城的一条长长人龙当中前面是一家三口后面是挑着扁担的货郎,他自己,则化身成一个极为落魄的壮年汉子,冷静的跟随着拥挤的人流慢慢向前。
他皮肤粗糙,浑身补丁,背着破旧行囊,看样子好像是在城中混不下去,要投奔外地的亲戚,或者是回到家乡的某个小山村中。
他的伪装实在很好,将一副备受打击,神情落寞的样子表演的惟妙惟肖,再加上文书,背囊中的东西,全都无懈可击,查之有据,因此很快走出城去。
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孤零零一个。
不碎金刚钟青流,六合童子,还有其他隐藏在别处的高手,早有谋划,分批离城。
有的在他之前,有的在他之后,而且每一个,或者每几个人当中,必定都有一个疑似他的化身。
庄世礼很清楚,眼下他的目的就是逃出北方,返回南方家族,获取生机。
在这个基础上,没有目的,慌手慌脚的奔逃是最下乘的做法,基本上不用段毅废多少脑筋,就会将他抓住。
他要做的,是故布疑阵,将段毅,或者说暗中监视他的人的注意,分散开来。
比如他现在,将自己和保护他的高手一一分开,化整为零,而每个高手身边,都有一个疑似他的人存在,这便会大大干扰敌人的判断,给他机会。
要知道,盯着一个人,和盯着十个人,费的精力完全不同,且后者也更容易被钻空子。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弊端,那就是极大的削弱了自己身边的保护力量,有着极大的风险。
一旦他的行迹被人抓住,那么不会有高手为他挡下追兵,也不会有高手帮他突出重围,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这对庄世礼而言,又不算什么,他本身就是一个勇于冒险和尝试的人。
踩踏着脚下干燥的尘土,每跨行一步,都会带动一圈烟尘飘起,沾染在他粗糙简陋的鞋裤上,让一向喜爱干净,舒适的庄世礼很不舒服。
只不过,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忍受这些,因为这里距离县城还很近,追兵可能随时到来。
等到他脱离了官道,走入一个明显的分岔小道,眼前和左右再无旁的人,庄世礼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脚下一踩,真气爆发,整个人冲天而起,宛若大鸟,一个腾挪闪跃,就是数十丈之距,不过短短一炷香功夫,已经远离了县城……
奇山兀立,苍翠峭拔,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山林之间,被一层淡淡的青意笼罩,勃勃生气,却又分外神秘。
远远看到这座山,庄世礼从空中缓缓飘下,落地无声,干硬的草鞋踩在松软的绿草地上,满面笑容。
此山乃是河阴县外的一个不知名山峰,极为险峻,内中虎豹丛生,毒虫泛滥,周边没有村庄人烟,却正是庄世礼和六合童子等人约定好的地方。
而且一路之上,他也看到了不少定下的暗号痕迹,显然是钟青流他们已经安然抵达,路上没有意外。
只是,庄世礼的笑容来的快,去的更快,还不等向着青山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他的身体就是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平静而又诧异的看着背后不知何时跟上的人。
不错,他以轻功赶路,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和瞎子一样,没能看到,更没能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和他打扮的极为相似的中年,长得高高大大,满面风霜愁苦之色,身上的衣着比他倒是干净整洁不少,双手掌面结满老茧,看起来像是经常劳作。
只是,庄世礼很清楚,这是伪装,是易容,正如他装扮成一个落魄扫地的中年,对方同样装扮成这个样子。
不但打消了他的警惕性,而且手段更加高超。
庄世礼很容易就猜出对方的身份,虽是询问,却是肯定,
“段毅?”
两鬓霜白,额头上皱纹很深得中年笑而不语,只是平淡而又带着点得意的点点头。
当然是他,不然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