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上昆仑

昆仑千阶石尽头,是偌大的练功场,此时练功场上柳习风正在与丁冕比试,丁冕与昆仑许多弟子不同,他师从于掌门古南海,练的自然也是古南海的路数,一掌一指,掌为两仪碎星掌,指更是昆仑绝学,号称一指天尊的天尊指!指法凌厉霸道,杀气腾腾,速度快绝,是为昆仑几门不传世的顶尖绝学之一!

“当”的一声,丁冕一指落下,一道气劲快如闪电穿透柳习风的剑气正中他的宝剑,打成一个弓形,登时将他打退几丈才匆匆站稳,大口喘气。丁冕摇了摇头,道:“柳习风,你这样是不行的,既然他能打败号称剑神的莫承允,如今他的剑法恐怕早已登峰造极,你这样根本走不出几招!”

柳习风一身黑衫,语气冷厉,说道:“我知道,即便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我说过我会杀他,就一定要他死在我剑下!”

闻言,丁冕长叹一口气,如果一个人在世间再没了亲人,再没了追求,只为杀死仇人而活,岂不是太可悲了?正要劝解,就见一个弟子匆匆上山拜见,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弟子喘了两口气,道:“有人拜见柳习风,柳师兄!”

柳习风一愣,问道:“是谁?”

弟子说道:“白诺城!”

柳习风突然泥塑了一般,片刻后突然杀气腾腾,手中长剑握的猛烈抖动,“你终于来了!”说罢,正要冲下山去,却一把被丁冕拉住,说道:“不用鲁莽,你不是他的对手!”说着,豁然转头向围在身边的弟子吩咐道:“林青,集结弟子组须弥剑阵!郭林,速去禀报青碧长老!”

“是,大师兄!”

声声令下,两名弟子匆匆离去,接着丁冕又转头对那报信的弟子说道:“以礼相待,迎上山来!”

“是”,那弟子得令匆匆下山。丁冕看着长长的石阶,说道:“此次你为阵眼,我从旁助你!”

柳习风深吸一口气,冷静了许多,点点头:“谢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

白诺城随那弟子走在千阶石上,步法缓慢,双耳却听得分明,整个昆仑前殿不时有破风声传来,人影在密林间匆忙穿梭,如临大敌!

那弟子见他步伐缓慢,仿佛游山玩水,不觉催促道:“白少侠,这千阶石长得很,我们走快些吧?”

白诺城摇了摇头:“不妨事,贵派山间景色迷人,多看两眼也没什么关系;再者,贵派布置阵法,也需要时间,不是吗?”

那弟子闻言,猛地一惊,也不见白诺城对他出手,真看起两旁的景色,心下叹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再长的石阶也有尽头,但不是每个石阶尽头都站着仇人,只是白诺城这次却遇到了。柳习风面沉如水,双眼如炙,仿佛要把白诺城烧成一把灰,杀气怨愤尽在于此。

“柳兄!”本有一句别来无恙,想想也是多余。

柳习风目光死死的盯着白诺城,说道:“你该记得我说过的话?”

白诺城点点头:“自然记得,我若背弃,你便杀我,你柳习风说到,就能做到!”

柳习风道,“没忘便好,如此你就拿命来吧!”说罢,猛地踏出,长剑豁然出鞘,电光火石间已连续刺出七八剑,几十道剑气在石阶上拉出深深的口子,像一张渔网直向白诺城杀来。

白诺城身体一动不动,猛然拔剑,又瞬间收剑入鞘,仿佛只是一道光华闪过。柳习风突然刺出的七八剑全部被挡了下来,自己震退十几步才站稳,看了看身上,毫发无损……柳习风又看着白诺城上山起就没变过的眼神,脊背有些发凉,他竟然没看清白诺城如何出剑,就已经败了!

深吸一口气,柳习风长叹道:“没想到,你在太白剑宗隐姓埋名不过几载,竟能悟出这等剑法,当真让人难以置信!”

“可惜,我不是来比剑的!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柳琴溪到底是死是活,她有没有找过你?”

闻言,柳习风面色突然狰狞了起来,怒吼道:“是死是活,你下去问问她就知道了!”说罢,还不待白诺城再问,突然一声大喝:“结阵!”

随着他一声喝下,突然从练武场和旁边的密林间掠出几十道人影,组成一个六十四人的两层剑阵。阵眼为柳习风,旁边有一掠阵者,观其气势还在柳习风之上,白诺城自然也猜出了身份:“没想到,我一个无名小卒,能惊动昆仑奇才丁冕,倒真是我的荣幸!”

丁冕笑了笑,说道:“阁下剑法修为犹在剑神之上,可不算无名小卒,故而我等以剑阵相对,也不算以多欺少!”

白诺城点点头,道:“口才不错,不过,剑阵,不是人多就强的!比剑,不是斗嘴!”说着,四周看了一圈,见人全部站定,转向丁冕说道:“既然剑阵已成,便让我领教下,昆仑绝学一指天尊,如何?”

说罢,人影突然消失,丁冕顿时大惊,猛地转身对左侧虚空点出一指,只听当的一声,顿时一个物件被击落,竟然是剑鞘,丁冕立马大惊失色,已知上当。抬头,白诺城已跃在高空。

“杀!”柳习风大喝一声向白诺城掠去,同时六十四道人影瞬间拔剑飞出。密密麻麻,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群鱼,密林里的一窝蜂,将猎物团团围住,慢慢压缩,不留一丝空隙,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连续不断、连绵不绝。使出几剑,还不等落地,又互相以掌腿为支撑,再次跃起。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人怎能兼顾八方,人影如山,剑影如风,任你轻功绝顶,也无可逃遁,任你剑法再高,也难敌车轮战,因为内力总是有尽头的,待你稍有疲惫,再发出致命一击。

然而,再好的陷阱也有挑错猎物的时候!

突然间,几道凌厉无匹的剑气从密密麻麻的人影中掠出,气贯长虹。昆仑弟子手中的剑开始碎裂,真气开始紊乱,一个弟子撑不住落下,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落了一片,碎剑也叮叮当当落了一片。突然,柳习风从缩小的包围中掠出,化作一道闪电,直向白诺城胸膛刺来,白诺城不闪不避不刺不砍,只是将孤月剑突然平举翻转,与柳习风的剑尖已撞在一起,白诺城的身体没有被震退,甚至没有动,柳习风的剑已从碰撞的剑尖剖成两半,有一柄称手的宝剑终究还是有好处的……

白诺城瞬间收剑入鞘,快剑柳习风手中已无剑可用:“再说一遍,我来昆仑,不为比剑!”

柳习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拜你所赐,我在世间已无亲人,我和你,只剩下比剑!”

白诺城眉头微皱,说道:“随雨没死,我前不久见过她,我是为她而来!”

此言一出,柳习风顿时愣了下来,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许久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白诺城的胳膊:“你说什么?随雨没死?她人在何处?”

白诺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后来她突然消失无踪,我寻了多日也毫无头绪,这才来找你。看你的样子,也不用问了,她没找你!”

柳习风想了想,怒声喝道:“不可能,许多人见她自刎而亡的,怎可能还活在世间?你为何骗我?”

“这是半月前,我收到的信,群芳妒这个别号,只有我和她知道!”白诺城拿出那封信,递了过去。柳习风连忙打开一看,愣了半晌,这才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确实是随雨的笔记,但是怎么可能?”

“既然你也不知道,就只有请教另外一人了!”

“谁?”

白诺城抬头望着昆仑山巅,说道:“随雨的至交好友,江湖第一美人,顾惜颜!”

闻言,柳习风沉默许久,点头道:“不错,若是她仍在人间,对我心中有愧不敢见我,也不无可能。不过,她绝不会不联系顾惜颜!”

白诺城道:“所以,我今日来拜访的除了你,就是她!”

柳习风收好信,“我亲自去,若是随雨活在世间,你的罪恶还可减少半点。否则,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说罢,带着信,匆匆上山。

不到半柱香时间,已见到柳习风下山的人影,这次不是一个人,他身边多了一个姑娘,并不陌生,正是陪同柳琴溪第一次去渡明渊的丫头,翠儿。下山的步法再没有方才的匆忙,缓慢而沉重,白诺城眉头紧皱,知道不是好消息!

柳习风面沉如水,将信递了回来,说道:“随雨并没有联系过顾惜颜!”

白诺城眉头紧皱,自言自语:“不应该的,若是连你二人都不联系,她在这世间再无亲人了!”

说罢,似乎不太相信,转头看向翠儿。翠儿被白诺城一看,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哭道:“真没联系过我家小姐,都是你这淫贼混蛋,是你害死了柳小姐,你还敢来昆仑山?”

白诺城摇了摇头,道:“信却在此,我想见一下顾姑娘!”

闻言,翠儿立马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我家小姐说了,字迹可以伪造,此信真假难辨;而且她此生不愿见你一眼,不愿同你说一句话、半个字。柳小姐已经被你害死了,莫非你又想来害我家小姐不成?”

此话一出,白诺城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既如此,便不再打扰,告辞!”然而,柳习风和丁冕又突然拦住去路,丁冕说道:“想来就来,想走便走,阁下真当我昆仑无人吗?”

上山无门,下山无路,白诺城叹道:“至少凭你二人,拦不住我!”二人见状,正要出手,突然一道苍老的喝声落下,“住手!”话语刚落,一位身穿暗红色长袍须发皆白的长髯老者,已落在两人身前。两人看清来人,同时喊道:“青碧长老?”

青碧摆了摆手,看着白诺城,笑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年纪轻轻,不过区区数载,竟然便有这等造诣,真是世所罕见!”

听二人叫出名字,白诺城也愣了片刻,说起来青碧长老曾经受柳习风所托,有恩于他,随即抱拳见礼:“晚辈白诺城,见过青碧长老!”

哪知青碧摇了摇头,说道:“所谓达者为师,阁下剑法超群,倒不必自称晚辈。”说着,又转头看向柳习风和丁冕二人,说道:“这些小辈学艺不精,断然不是阁下对手;不如你我二人切磋一下,如何?”

白诺城闻言,顿时一惊,叹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先说什么达者为师,不必自称晚辈,说完立马就要切磋,这就不是以老欺少、以大欺小了!

“前辈……

白诺城正要拒绝,却被青碧长老突然打断,笑道:“阁下,下山的路,只有老夫才让的开!”

闻言,白诺城也知此战避无可避,只得应下,但青华二老皆是江湖成名多年的高手,辈分犹在莫承允之上,他若出手必要全力以赴,想想又道:“前辈,我的剑法易出难收,请前辈务必留心!”

青碧长老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见状,白诺城只得点点头,缓缓抽出孤月剑,猛地落下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挥出十三重剑气,这一剑落下顿时看的柳习风目瞪口呆。青碧长眉一震,飞速点出几指,飘逸凌厉,模样也是风轻云淡!刹那间,花萼已然展开落尽,青碧的眼睛却突然大睁,毫无缘由的恐惧涌上心头,这是高手和岁月磨砺出的直觉,不假思索,连忙想要后退甚至想同时再倾尽全力点出一指,可是一切的一切只能留在脑子里,一篷艳丽的花朵已经绽放!

青碧脊背发凉,低头看着胸口处那红色长袍上一个拳头大的破洞,只感觉劫后余生,心中后悔不已,不想一世英名,老了竟如此轻敌……

白诺城缓缓收敛,道:“是前辈轻敌了,此局以平手作罢,如何?”

青碧回过神来,不答却问:“这是什么剑法?”

白诺城道:“天墓杀剑!”

青碧一惊,再问:“以天为墓,为杀而生!阁下创出此剑,是要杀谁?”

白诺城知他话中有话,沉默片刻,说道:“在下并非嗜杀之人,我的剑只杀该杀之人,比如血炼女姑红鬼!”

闻言,青碧这才似乎松了口气,随即让开山道,说道:“如此便不多留了!”

白诺城微微抱拳,闪身向山门掠去……

见白诺城远去,青碧又沉默许久,才说道:“区区数载,便能悟出这等剑法,非剑中痴者绝无可能,他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丁冕问道:“何人?”

青碧答:“剑鬼沈莫!”

两人一阵惊讶,柳习风又问:“沈莫?他二人有何相似之处?”

青碧长老走出两步,说道:“沈莫此人一生为剑而痴,终身未娶。他不仅喜欢收藏有名的宝剑,更喜欢练那些有名的剑法,只要他看上的,千方百计也要得到!若是对方实力不及他,他便生抢豪夺;若对方武功高于他,他便巧设心机、暗施毒计,若还是不行,便是委曲求全、卖身为奴也要得到。晚年,他自困于墓中数载,创出一套泥犁鬼剑,剑走偏锋、诡谲莫测,剑法大成之后,他出关杀了所有当年他委屈求剑的家族门派。临终,带了九十九柄名剑为他陪葬,故而人称剑鬼!他二人心性全然不同,但有一样却无比相似,那便是为剑而痴!”

柳习风沉默片刻,问道:“师伯,那泥犁鬼剑比之他这天墓杀剑,孰强孰弱?那剑法可有传承?”

青碧长老摇了摇头,道:“这二人相隔数百年,孰强孰弱,倒是无从比较。不过既然都是剑中痴者,想必若是生死相斗,最后还是同归于尽的结果居多!至于传承,沈莫虽贪念别家名剑,却将自己的剑法封存为自己陪葬,并未听说留下弟子门人,若要那泥犁鬼剑重见天日,只怕就的看何人有机缘可以找到他的鬼墓剑冢了!

……

千山万水,沧海一粟,没有人能找到沈莫隐藏的鬼墓,就像没人能找到故意躲着自己的人。

白诺城站在一处山巅,看着远方,渡明渊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位固执的老人,他说过若白诺城有违正道,必杀之,若掌门叶郎雪杀不了,他便自刎以谢罪!这世间已经有一个女人为他自刎,恨他入骨,他不愿让那老人也不得善终;然而想回却不能回,因为手上缺了一样东西,姑红鬼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