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身份难究(下)

王不平听着众人的转述,频频点头,尤其对于这伙攻入衙门的暴徒,颇为关注。他望着海鲸帮二当家关山柏,义正严辞的说道:“关二当家,若说此伙暴徒震是贵帮的人,小可是决计不信的。可作为朝廷指派的扬州府通判,在下也不得部公事公办,该查的要查,该呈上的证据也要呈上去,还望关二当家的能理解我的苦衷。”

王不平所言并不是没有来由。扬州府衙遭人硬闯,官兵衙役有所伤亡,而知州尤望年虽然罪大恶极,却在朝廷尚未审理之时便被人杀死在公堂。这些事情对于朝廷而言,绝非小事。终究纸包不住火,这些消息早从各种途径,传去了临安府,想必近日朝廷御旨便要传下,甚至钦使亲临,也不无可能。

关山柏作为诺大一个海鲸帮的二把手,绝非是不通情理之人,他叹了叹气,朝王不平抱拳而语:“王大人此言差矣,吾等尚能在此凫庄休养,也都是靠着王大人的信任。公堂之事,虽非吾海鲸帮所为,但海鲸帮与朝廷结怨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我虽不知这如今的情况,是否是陷害吾等之徒的目的,但现下海鲸帮确确实实成了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离世人眼中的过街老鼠也快不远矣!既然左丘兄弟已经苏醒,我与维义也身体渐安,咱们近日便会离开这扬州,去投浔阳总舵,尽量不给王大人再添麻烦。”

王不平听罢,连忙上前按住关山柏抱起的手道:“麻烦不麻烦的不是重点,虽然小可在朝中人微言轻,但在扬州,任谁也不能让我不分青红皂白。不过倘若钦差亲临,且是是非不分的佞臣,说不定会他们拿去之后屈打成招!关二当家愿意暂离此地,小可倒是十分赞同。”

”海鲸帮此次蒙受不白之冤,先是无来由的遭官府毁了扬州堂口,又被诬为冲撞官府的暴徒。其中是非曲直,即便与在下所查暗符之事无关,来日里我也要帮忙查个清楚!不知王兄意下如何?“左丘亭在旁边听二人说话,也正色说道。

王不平道:“王某自当竭尽所能!那伙擅闯公堂之人,我如今尚未有多少头绪。不过官府焚毁海鲸帮总舵之事,我倒是可以从官家途径好好打听一番。虽说尤望年已死,此事可能少了些直接关联之人,但若真是官府所为,总该能查出些什么来。”

“就我来看,暗算秦大哥的官差、焚毁海鲸帮扬州总舵的差吏、入堂行凶的冒牌海鲸帮众,都是近日出现的,不太可能全是机缘巧合,我相信定有关联…”左丘亭此刻推开面前的粥碗,一副笃定的样子。

他一边思索,一边言语,坐在他身旁的宗正藩却突然冷冷问道:“师弟,此些事情既多且乱,但恩师交代你调查的事,你可做了?”

宗正藩话不多,几个字一出,左丘亭便被他从杂乱的思绪中给拉了出来。他看了看宗正藩,方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师父交代的暗符之事,自然也有去查。而且师弟认为,这与近日扬州发生的事,不无关联。”

“何解?”宗正藩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首先暗符所现之处,有发生命案的刘府,这刘府命案又与尤望年关系甚重。而尤望年当日虽说是被闯公堂的假海鲸帮众杀死的,但他临死之前却向那伙人乞怜,实为可疑!”

周遭围坐着的各位,基本都是当日公堂之事的见证者,听左丘亭说到这里,相到当时尤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纷纷点头以示其所言非虚。

“二来,当日我与久儿夜探刘府,与一黑衣梁上客动过手。那人欺身短打的功夫,与公堂之上偷袭我的假海鲸帮弟子,极为相似。”说完,左丘亭还瞧了瞧刘久儿,刘久儿撅着嘴皱褶眉回忆,思索半天,才向众人略微点头,示意确有其事。

“三来,当日海鲸帮遭人焚毁,部分帮众乘船撤退,我与久儿奋力拼杀,方才救出关二当家。可身后之事,却来不及处理,许多海鲸帮的兄弟,仍是落在哪里,生死不明。诸位想想看,若再下猜测当日闯入公堂的人,正是从那里取得的海鲸帮配服,是否合情合理?”

众人听了,顿时都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秦维义更是夸张的将嘴张的又大又圆,绝对都能塞下一整碗的大碗宽面。经过左丘亭的这番叙述,看似有些相关,却又不甚清晰的几件事,仿佛忽然之间被人用针带线,隐隐连在了一起。

宗正藩听后,一言不发。但左丘亭知道,他若不说话,便算是多半认可了。左丘亭心底略微有一丝得意,毕竟自小就希望这个比师父还要严厉的二师兄,能多夸夸自己。

他还等着宗正藩说话呢,秦维义却是抢先问道:“那这么说来,烧了我们总舵的官府之人,和当日假扮我们帮中兄弟闯入公堂的人,是一伙人喽?”

左丘亭敲了敲石桌,若有其事的道:“极有可能!若真是如此,这一切所为,可能都是朝廷所授意的,为的就是端掉你们整个海鲸帮。”

此话一出,关山柏、秦维义,以及王不平皆是虎躯一震。他们脸上的表情毫无掩饰的向大家透露出,他们此番吃的惊着实不少!

左丘亭连忙摆了摆手道:“不过这都是没有证据的推测。一来能从海鲸帮中拿走配服的,不一定就是在海鲸帮放火的官差。二来这些纵火之人,也未必便是真正的官差。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不能盖棺而论。”

大家伙听了他的回答,都陷入了沉思。但很多人心中已经开始悄悄打起鼓来,他们偏向相信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官府背后筹划的。就连看向王不平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诸位,切莫仅凭在下的三言两语,就妄下论断。尤其是对于咱们的王大人而言,我左丘亭敢以名誉担保,即便这些都与官府有关,但决计不会与咱们这位王大人有关。”左丘亭笑了笑,看向众人,最后又把视线定格在了王不平身上。

王不平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仍是一副泰然神色道:“诸位,现在问题的一大根源,便是这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何。若是能查出一二,相信很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在下还是那句话,烧毁海鲸帮总舵的人,我会从官府这边尝试入手,争取早日查出些端倪。而隆兴镖局和高旻寺遗失之物,小可也当尽力而为!”

柳渐青和王佑陵听他表态,都是满脸欣慰的冲着他一拱手。而谭芷桐则是长吁短叹的道:“说了这么多,也未必这些人与那三清帝钟遗失有多少关联。可怜了我爹,不知此番上了青城山,那些牛鼻子又要怎样为难他哩…”说罢,她小嘴一嘟,眼眶就开始泛红了。

一旁的刘久儿见了,心里也跟着难受,直叫道:“别哭啊你!那些失窃的东西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了!何况都是被标过暗符的,我们家的公子们,也都在查呢!”

周遭的好汉们大多都很待见这个琴剑山庄的小师妹,也跟着安慰了她半天,直到王不平起身向各位告辞。

“各位,小可未必日后还能寻得到大家,不过一时半会儿,我都还在扬州府任职,诸位想要找到我,绝非难事。这些天衙门里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就先回去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不平冲着大家深施一礼,众人纷纷回敬后,他便带着阿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