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人间留忠义
卢靖秋听到此话,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去。苟朗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是无法瞒过他的。若皇帝真将女儿召回,他又岂敢如此对待自己,卢夕月多半是遭了不测了。
苟朗狠掐卢靖秋人中几下,卢靖秋才挺了过来。他恨这无能的老九,白白将卢靖秋折磨成这幅样子,却一无所获。
怒骂道:“你这蠢才,若非我到的及时,你便闯下大祸了。内相安排的事情我已解决,你好生看护卢大人,哪怕用完所有的神仙水,也要保他平安到达京城。你可明白”
‘九爷’睁大眼睛道:“可是,鹿帮主给我我的命令是……”
“莫要多说,照做就好。他鹿饮武功再高,在内相面前也不过是个强一点的奴才。”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派人去找最好的郎中,保证卢大人平安。”
苟朗儿哼了一声往外走去,‘九爷’等人紧随其后,就要出门之时。却听卢靖秋高声说道:“苟大人,这《烧饼歌》的下落我已告诉了你,希望你信守承诺,保我不死。”
苟朗儿听到此语,便似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一般,急忙回身,急促说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便是刚才啊!这里人都看到了,你也点头说记住了,难道想抵赖不成?”
苟朗儿方知道自己上了当。原来这卢靖秋刚才低声耳语,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看来他是抱定必死之心,临死之前拉自己做垫背。而此时常九等人都紧盯着自己,顿时嘶吼道:“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我,你想害我!”
卢靖秋目的已经达成,便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害你,我已告诉了你下落,你现在不承认,定是要独吞。”
苟朗儿歇斯底里起来,他狠狠拿起鞭子,猛抽向卢靖秋。卢靖秋傲然挺立,任由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鲜血顺着额头流进眼中,将这世界染作血红之色。
刘老汉说完这些时,二人也到了祠堂之中。刘家村虽然偏僻,这祠堂却是异常的大,虽然年久失修,但仍然可以看到昔日的辉煌。祠堂门口两尊石像,既不是佛教的菩萨,又不是道教的神仙,猛然看上去倒像两个武将一般。不过杨破云哪有心情细细计较这些事,他慢慢的推开了祠堂的木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卢靖秋一动不动的卧在干草堆中,身上爬满了蛆虫。杨破云看到此时情景心脏如同被锤击一般,绞痛过后眼泪夺眶而出。他几步上前,探了些卢靖秋的鼻息,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
他急忙将卢靖秋扶着坐起,双掌抵向后背,默运善护功心法,将真气慢慢输入卢靖秋身体。杨破云所习练的善护功乃是一门极为奇妙的功法,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其他内功所凝练之真气可随心所欲供人驱使,高手练到一定程度便可收放自如,甚至凝聚成劲力离体而发重创对手。
而善护功所凝练的真气则只能在经脉中流动,不能凝聚外发,却能驱邪护体。例如贺云暖以六九玄功对阵真宏和尚的大威天龙经时,他真气如刀,凌厉霸道,而真宏和尚的真气似盾,坚不可摧。而杨破云的善护功则像一个茧子,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一旦有内力侵袭,立时便在体内将其化解。
杨破云打开经脉,体内真气便急速涌入卢靖秋体内,耳听得他一声闷哼之后,逐渐有了呼吸,便知这善护功真气与他大有益处,更是加紧运转心法,催促更多丹田真气生发。
卢靖秋便要踏进鬼门关时,忽觉一股暖流从任督二脉涌入全身,身上竟然生了些力气。他慢慢睁开了眼睛,便看到面前的杨破云,不由得大悲大喜起来。
“你,可,来了!”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响。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先下便是回光返照之时,强忍着剧痛抬起渗血的手指,在地上慢慢地点了十几下。他要珍惜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来完成他最后一个使命。杨破云全力运功,向卢靖秋输送真气,可是终究回天乏力,卢靖秋最后看了一眼杨破云,嘴角努力的说出一个“玉”字,便撒手而去。
他一生忠君爱国,正直良善,到死也没辱没了读书人的风骨,也算是求仁得仁。让他最为遗憾的,便是自己的女儿卢夕月。当年他为了争夺和阉党相斗的资本,逼迫女儿嫁给皇帝,没想到头来女儿还是被自己牵连,就连她腹中的皇室血脉,也没能保住她。不过还好,在他临死之时还能见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终于将藏匿半生的两个秘密说了出去,他是个可信赖的人,一定能够救出卢夕月,然后做好贺云暖未曾做好的事情。
杨破云再催真气,却无济于事。因当年强逼卢夕月入宫之事,杨破云对他颇有恨意,可当他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一刹那,杨破云内心里充满着失落和悲哀。
他当年以为自己抛弃掉一切转身离去,就可以忘却烦恼开始新的生活,他想的太简单了,那只不过是少年人无助时候的任性,是故作洒脱的逃避。
现在他回来了,虽然卢靖秋已被奸人害死,但至少卢夕月还有活着的希望,她身怀龙种,这帮阉狗再凶残,也不过是帝王家的奴才,是万不敢对卢夕月下手的。
可是这世上还有许多他和卢靖秋不知道的事,例如阉党最终对卢靖秋动手,并不只是因为他和《烧饼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卢夕月身上的孩子。自她嫁入皇宫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一个悲惨的结局,那腹中的胎儿,不是她的护身符,而是他的催命符。因为司礼监大总管魏奉朝要炼制的长生丹中,缺一味极其罕见的引子,这引子有个名字,叫做炎龙胎。
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刘老汉见卢靖秋已死,便对杨破云说道:“你看他这个样子,死了也是个解脱。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让卢大人安心上路,总不能带着这一身污秽去那边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二人便抬起卢靖秋的尸身往外走,想寻个干净地方收敛。人岁已死,伤痕还在,几处都已经见到森森白骨,身上蛆虫不断涌动,一抬之下纷纷掉落到地上。二人才知卢靖秋所受苦楚之甚,已超乎想象。
杨破云下意识的看向那些蛆虫时,瞥见了卢靖秋临死之前在地上点抹的血指印,马上停下仔细观瞧。指印分上下两部分罗列,共有一十三个,有深有浅,排列怪异。又想到他临死之前似乎说了一个玉字,分明是有事要向自己交代。
“莫不是《烧饼歌》的线索?”想到此处不敢耽误,趁那地上血印未干之时,急忙撕下内里衣襟完整拓了下来。他本不想蹚这趟浑水,但卢靖秋舍命也要保下来的线索自然是极为重要,等他日把卢夕月救下,亲手给了她,也算是有个交代。
他做这些之时,刘老汉不知从哪里提了水桶进来。二人将卢靖秋尸身擦洗干净,搬至院中火化了,就地埋下。
杨破云默默念道:“卢大人你且在这里安息,等我救回夕月,便回来接你。”这些做完已经快一个时辰,村中静悄悄竟无一人来寻他两个,杨破云心念一动,大叫一声:“不好!”急急忙背起刘老汉向村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