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最开心时候

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让环顾四周的朱永宁大为受用。

他运筹帷幄十几年,等的就是眼下这一刻。

他如何不得好好享受,欣赏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家伙,此刻抬头仰视他,待会儿匍匐求他的模样?

他不是废物——他要让他们都看清了!

朱永宁瞥眼计时的滴漏,勾唇面向皇帝:

“趁着还有点时间,父皇,为了让您认清现实早点死心,我便跟您说道说道。父皇,我知您一肚子的疑问,您想从哪儿开始听?我可以给您解惑。”

“孽障,收手吧。即便你背弃先祖叛国,勾搭鞑子和辽江,看着打了如意算盘,但你的实力远不足以逼宫造反。鞑子和辽江也不是你能掌控的。

朕还有北营,还有京城三大衙门!还有京畿几大卫所!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撬动局势?朕知道你定是被人蛊惑了,是鞑子吗?你别上当,你可想过,你在京城掀风搞雨,弄得你我父子成仇,贻笑大方还两败俱伤,很有可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呢?”

皇帝嘴上硬,可实际却越说越没底。

别的不讲,就他到这会儿都还没想明白,这逆子是如何将宫中局势给控制下来的。这逆子的实力,只怕远比他以为的要强。

“嗤!”

朱永宁又不高兴了。

“父皇,您到这会儿都还觉得我是被利用?您果然是看不上我啊!我都做到这一步了,您以为我会不考虑到自己实力和京中兵力就傻乎乎动手?

我这么跟您说吧!为了今日,为了这一刻,我可耐心蛰伏了十多年,足足谋划了三年!您想到的,我已经做了。您没想到的,我也已经在等着了!

这一次,您大可以拭目以待,我一定是您最出色的儿子,最完美的继承人!”

朱永宁一步步走上御座,撑身在皇帝跟前的龙案。

他的目光熠熠生辉,他的气场自信强大,皇帝自认从没见过这样陌生的老十。

“为他人作嫁衣裳?不不不,我才是那个执棋人!您以为可怕的鞑子,辽江,庆南,都是我的棋子。知道吗?你们,他们,所有人,全都为我所用!”

他笑得有些瘆人。

“这些年,你们都被我用在手里而不自知不是?我一直都运筹帷幄,把控全局。时至今日,只除了一次偶然状况……”

朱永宁却是突然狠狠一眼瞪向荣安。

荣安与他四目相交,心头一凉,以为是朱永宁已洞悉自己没中药的事……既然如此,她犹豫要不要拔了簪子冲上去试着挟持他一把……

可他却又扭过了头,“除了那次,害我得多费手脚,其他的,所有事情我还全都算无遗漏呢!”

朱永宁张扬笑着,刺目无比……

荣安微微舒了口气。会错意了。

那次?

是哪次?

她完全不明白朱永宁所言。她不由正视起眼前这个人。他或许说得没错,这么多人,都从来没怀疑过他。他掩饰得很好,也做得很好!

小觑了!

哎……

皇帝气不顺,“你给我们都下了什么药?”

“父皇放心,不是毒药。只是一些让大伙儿脱力的药。俗称:软筋散。药力么,可以持续到明日。不会损害身体的。”

“孽障,你是要篡位?”

“不,自然不!我这衣裳就是让父皇看一看。您若觉得儿臣适合,那咱们就父慈子孝,儿臣可以暂时换上太子蟒袍。

您若觉得儿臣不合适……”

朱永宁将身子探前几分。“给你们下的药,便不会是这般温和了。到时候,儿臣将是顺应天意,顺利过渡,在百官簇拥下,不得不就势登基!”

“孽障!你胆敢!”

……

荣安正在疑惑。不对吧?

袖中胖虫对毒性最敏感。既然吃食酒水里的不是毒,那胖虫的亢奋会不会源自别处?皇帝?还是因为皇帝的缘故吧?

殿中原本的侍卫已被制伏拖走,此刻殿中全是朱永宁的人。虽看不见殿外状况,但朱永宁敢直接动手,想来已经控制住局势了。自己挟持朱永宁,会有几成把握?然后呢?让他放弃?

难啊!

朱永宁的卑鄙狠辣已经显露,到时候他随便弄个家人来反挟自己,或杀几个在场宾客来逼迫自己,自己能承受?

荣安稍一斟酌,便打消了挟持念头。自己还怀着孕,只怕没有出手之机,就被打翻在地了。

先伏一伏吧!

……

那边皇帝还是不敢置信:“朕的人呢?都去哪儿了?你哪里来的人手?你没有兵力,怎么与朕北营和朝廷的人抗衡!”

皇帝完全想不明白。他区区一个宁王府,能集结到手的,也就是些乌合之众吧?

“父皇说的对!没有兵力,是我们一众兄弟都有的烦恼!所以我们便只能自己想法子。当日我二哥操之过急,不但暴露了他与鞑子的合作,也暴露了他在京卫等衙门的渗透,真是可惜。我是不是比他聪明?您到这会儿都还一头雾水呢!”

“放心,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让您知道我是如何站在这里的。首先,便从……这宫中说起吧。

嗯,宫中好办啊!负责今日宫宴防务,保和殿安全的所有侍卫,都是您的心腹,我自然得小心仔细着重去对待。他们是巳时交接班过来驻守的。这酒宴要维持三个时辰,所以他们在交班之前有一件必做之事,便是填饱肚子。所以您懂了?”

“前段日子,我便已将人手安插进前朝后宫的所有膳房。儿臣是花了好一番功夫的。和父皇你们中的药一样,您所有的心腹侍卫们中的也是软筋散。但怕叫他们有所察,药量要更少些。所以发作起来也更慢。这么一来,这保和殿内外所有人的发作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他们的药是下在膳房饮水缸里的,哪怕有人不吃饭,也不可能不喝水。所以全都中招了!他们吃饱喝足守在各自点上,不走动,不用力,不使劲,很难发现药效正在作用。儿臣刚去更衣时,已经统筹安排了一圈。见效果喜人,所以行动开始了!”

“是儿臣亲自监督的行动。您可没看见,您的这帮亲信侍卫啊,在我的人手下各自都没走过三招就全都倒了。你们喊‘护驾’时,他们真是有心无力了。然后,我的人便取代他们守在了外边。所以父皇,别抱侥幸心了,此刻这保和殿外几层,全都是儿臣的人!”

“同理,宫中侍卫所此刻中药之人应该不在少数,儿臣的人正在一处一处清理,再有一刻钟,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北营?有什么可怕的?呵,儿臣围了的,可只有这一片。宫门依旧正常开着,后宫也一片平静,压根就没有人知晓保和殿头上这一片已经变天。北营禁军,更是半点不知。他们依旧当做什么,还做什么!”

“还有,宫门那里没有任何异样。所以宫外也无人知晓宫中出事。此刻宫门已被儿臣的人控制。可不是谁想进就进,更是只进不出。名头么,自然是……为了寿宴安全!另外,这整宫的信鸽都已被儿臣之人扑杀。绝对没人,也没鸟有本事将消息带出去!”

朱永宁说得兴奋,满堂都只闻他的猖狂言语。

包括皇帝在内,大家都想知道他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也无人去打断他,怒骂他,呵斥他,只由着他显摆。

可这也是这时,保和殿西边突然出现了一片躁动之音。

细细闻之,应该是打斗声。

保和殿西边,是慈宁宫……

皇帝眉目带喜,听这动静,应该是有人发现不妥了。

可在看见朱永宁面上洋溢的笑,皇帝的面目再次僵硬。

“父皇,这是来自慈宁宫的动静。儿臣做的!”

“混账,慈宁宫里躺着的,是你皇祖母!你要对她做什么?”

“没有!您放心,我不会杀自己祖母的!”

朱永宁往西边窗边走了几步。

“如何?”他问到。

窗外有声禀来。

“事成。宫中已无暗人。几个时辰内绝不会有人怀疑保和殿状况。即便有漏网之鱼前来刺探,也是有去无回。”

“很好!”

众人又是齐抽气。

完蛋!

这是彻底被困了!

朱永宁又告诉所有人:在两刻钟前,也就是他兵占保和殿的前百息,他的人便扮作黑衣刺客,先在慈宁宫附近冒了个头,最后潜入慈宁宫。

他原意是为引出宫中暗卫和还未中药的侍卫,并将他们全都引去慈宁宫,以方便他在保和殿这里的行动。

而慈宁宫外围,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捉一双!

然效果么,并不尽如人意,周围几宫,只引出不到十个暗卫。

“孩儿严阵以待,轻易将他们一网打尽。当时保和殿行动已成功结束,既然您的暗人不多,儿臣索性来了第二轮,派黑衣人在整宫墙头都飞檐走壁好一番引诱,将宫中您的残余人手清理个干净。

听刚刚这对抗效果,也不过如此。您的人,不够看啊!……”

“父皇,要怪,也得怪您自个儿。对燕安那么疑心,派出了那么多暗卫盯着燕安军,结果留在京中的暗卫人数不足,而今日留宫的,竟还不到三十之数。您说,他们能干啥?”

皇帝一噎,胸口的气血已经翻滚好几次。他特么都快要悔死了,还要这逆子来说?

想不明白。

这逆子,先前说什么?要父慈子孝?实在不行才会想法子取而代之?他想要瞒天过海,跳过世人和北营,便必须用他的人来取代自己的人!

他在宫中哪来那么多可用之人?他又是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手弄进了宫中?人手的调动,不可能会瞒过自己啊!

究竟是哪里错了?

皇帝的后背有些佝偻。

朱永宁看出了皇帝疑惑,他当然愿意解惑,他就是要看父皇懊悔的模样。

“因为父皇您年纪大了。您犯的错太多了。何止是在燕安的问题上?您还太过多疑,谁叫您愿意相信的人太少,只放心亲近的人呢?禁军严鹏,御林军阚信,亲卫长高昂,暗卫长路飞……您把您以为的大事,您要防的人和事都交给他们做了!你知道这么一来,会暴露多少漏洞?

我故意安排人建议了办宴筹款,您果然小算盘就打起来了。我的人稍微引导,您果然就把目标放在了我头上。您想要利用我的关系让殷家做冤大头,却不知我求之不得。

因此这寿宴我来筹办,您知道,省下了我多少人手,多少手脚?还事半功倍在许多重要位置安排了重要人手?

还有,您的咳疾一直不好,所以从去年底开始您就试着将权利给我大哥。而您最错之处也就在这里了。我大哥的德行,您比谁都了解吧?想要一块烂泥成形?除非回炉再造,否则您就是痴心妄想!

您知道,您两次重病,将前朝后宫,将国事家事交给我大哥时,我又做了多少小动作?那个笨蛋来折腾,我求之不得啊!”

若非如此,他早就杀了朱永兴!

“您的内阁不错,但他们只能管前朝,后宫呢?您病着,您的身边人还不在京,我做事,很轻松!”

皇帝摇头:

“不对,你在宫中,一定还有帮手!是你亲娘?”

舒妃?

“不对!”

皇帝一眼瞪向不远处早已傻眼的贵妃,随后酒盅砸了去。贵妃!一定是她!她一直在协理后宫,太后每回身子不适,后宫大权也都会交给她。

想要悄悄将势力渗透,除了贵妃还谁有这能力?

贵妃没能避开,好在皇帝脱力,所以并不疼,只是被酒水淋了一脸。

她晃着脑袋:“没有,臣妾没有!不是臣妾……”

朱永宁却是勾着唇,嘿嘿笑了起来。没说是,也没说否。

好开心啊!此时此刻,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父皇,您不是问我,哪里来的兵力?儿臣还没正式开始说呢!您这会儿就这么动怒可怎么行!您先消消气!您越激动,刚刚的药性发作便越是快。儿子再说几句。等会儿还有精彩的!您可不能错过了!”

“……”皇帝终于正视起了这个儿子。他看走眼了。他的儿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他更后悔了。如此看来,他这几个儿子里,是否还只有老八最靠谱?

可老八当时有机会的。

是他自己!是他恋权!是他多心!导致最终被架空权利的老八,死得最无辜,死得最惨!

皇帝气血上涌,几乎是勉强撑在了龙案。

也是这时,外边报,有“贵客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