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手神医
黑石城最为顶级的酒楼，太白楼二楼。
一个瘦小枯干的玄衣老者正凭栏饮酒，桌上一壶一盏，四五盘佳肴，其身旁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童子。
分外引人注目。
脚步声响起，冷玄和吴萧踏楼梯而来。
吴萧悄悄朝老者一指，冷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恭敬唤了一声，“神医前辈。”
老者端起的酒盏没有丝毫停滞，顾自送到唇边饮下，眼皮也不曾抬起一下，仿佛面前根本就不曾站着人，根本就不曾有人同他打招呼。
“闭嘴！”
“别吱声！”
鬼手神医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两个小童却一人一句呵斥起来。
其中一个童子挑了挑眼皮，瞪了冷玄一眼，又使劲地闭上，嘟着小嘴置气似的补充了一句，“主人饮酒不喜有人刮躁！”
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冷玄却大为尴尬，奈何有求于人，即便堂堂一城之尊也无可奈何。
鬼手神医本身也是武者，无人知道其具体修为境界，一生交游广阔，号召力不可小觑，就连大夏国皇室也是以礼相待，不敢稍有轻慢。
纵然女儿病情危急，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候在一旁。
好在时间不长，鬼手神医一推酒盏，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冷玄连忙施礼道，“在下黑石城冷玄……”
还未等说明来意，鬼手神医一拂衣袖，起身道，“原来是冷城主，要是请老夫喝酒，那就免谈了，没那闲功夫。”
说着话，便要离去。
冷玄看着桌上的残壶空盏，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道，“小女身中奇毒，天下无人能解，既然前辈敢称鬼手神医，可有胆量一试？”
“奇毒？”
鬼手神医精神一震，卡巴着小眼睛瞟了冷玄两眼，又回复了先前的冷傲，“要是没有奇毒，做好准备吧，老夫到后就有了。”
“有没有，那要看神医的眼力了！”冷玄壮着胆子顶了回去。
鬼手神医大笑了两声，飘然一纵，从窗口跃下酒楼。
半空中，传来他的声音，“走！”
冷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随两个童子下楼。
这一次算是赌对了，这位脾气古怪的世外高人，真不能以常理待之。
一行车马穿街过巷，径直进入城主府。
闺房中，鬼手神医站在绣榻前俯身观察着似黑炭一般的冷小禅。
先前淡定自若的神态逐渐凝重起来。
片刻之后，从小童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软巾，铺在冷小禅的腕上，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奇怪……奇怪……”时间一息一息过去，鬼手神医眉头渐渐皱起，口中喃喃不停。
“恭喜了！”
终于，鬼手神医收回手指，脸色阴沉地说道。
冷玄与夫人对望了一眼，均是心头一松，神医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小女有救了？”冷玄面带喜色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老夫是说，果然是奇毒，就不用麻烦老夫另行出手了，阖府算是逃过一劫。”鬼手神医冷哼道。
冷玄的笑容瞬间凝固，急忙追问，“前辈可曾看出是何奇毒？”
“辩毒岂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尤其是罕见之毒。”鬼手神医显得有些不耐烦，冷声说完，又取出十几枚银针，隔着衣衫在冷小禅身体的不同部位依次捻下。
几息之后，鬼手神医拔出捻在胸口的那枚银针。
随着银针离体，银针上现出淡淡的粉色。
“怎么会这样？”鬼手神医手指一颤。
“不可能的……”自语一句，他又拔出了小腹上的那一枚。
上面的颜色除了粉之外，又多了一种绿色，两种颜色迷离纠葛，掺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炫目。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鬼手神医反反复复只重复着这一句话，手指快速如飞，剩余银针顷刻间全被拔出。
银针上的颜色，一个比一个斑斓美艳。
“绝不可能的……”
当最后一枚银针拔出，鬼手神医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以银针为女儿辨毒，冷玄看过多次。
大凡普通毒物，银针均会发黑，似这种颜色，也只有冷小禅身上才出现过。
再见之下，并未感到如何震惊。
但看到鬼手神医的表情，他立刻生出不妙的预感。
“前辈……如何？”
他问话的声音都有些胆怯颤抖。
“安排后事吧！”鬼手神医叹息一声，走到窗口仰望着天空，说不出的落寞惘然。
“到底所中何毒？神医前辈也无能为力吗？”冷玄艰难地挪动脚步来到他身后，不甘地问道。
鬼手神医顾自望着天空，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想不到此生还有幸见到此毒，恐怕普天之下，除了老夫，再无人识得这种上古奇毒。三千年啊，它已经三千年不曾出现过了……”
“当年，老夫曾从一个上古遗迹中得到一本手札，其主人便是此毒的创造者。那个时代，被他毒死之人不计其数。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寿终之前，此人毁去毒方和所存毒药，并记录此事……”
“老夫当年一时生出好胜之心，按照手札上描绘的毒性，闭关三年，研制其解药，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此毒，无解。”
“此毒再次出现，恐怕也是某个上古遗迹的残存之物，下毒者也未必知道其名如何。得见此毒，却不得解，此生之幸，又或是此生之憾……”
鬼手神医悠悠地说着，又叹息一声。
冷玄的心一点点沉落到冰冷的谷底。
此毒，无解。
女儿，无人可医。
原本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偏偏鬼手神医的出现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想不到，希望再次破灭。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颗心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沉沦。
只可恨那位姓林的小子，还大言不惭的地说，他能解毒。
自己居然差点就相信了。
鬼手神医沉默下来。
冷玄也沉默着……
只有冷夫人伤心欲绝的抽泣声在闺房中时起时落。
“前辈，可否让我知道，女儿到底所中何毒。”片刻之后，冷玄木然询问。这是给女儿一个交待，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剩下就是倾尽后半生，也要找出下毒者，为女儿报仇。
“九……重……恨……”鬼手神医一字一顿报出了药名，“此毒异常诡异，会波及接触者，尤以元力驱毒者更甚，冷城主早做准备吧！”
“什么？九重恨，居然真是九重恨？”听到这三个字，冷玄全身一震，失声惊呼。
“你听说过此毒？”始终望着天空的鬼手神医蓦然转身。
“神医前辈到此之前，曾有一少年前来给小女诊治，他一口道出此毒。”
“不可能的，别人怎会知道这种上古奇毒？”鬼手神医断然否定。
“此事千真万确，到了这时候，在下怎会无中生有。他说出此毒时，在下并未相信，不但如此，他还说他能解毒……”说道这里，冷玄幡然惊醒，“他能解毒……他能解毒……”
口中念叨着，冷玄撇下鬼手神医，蹬蹬蹬快步下楼。
“穆凡……穆凡……快传穆凡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