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一章 没钱出门
行祠寂寞寄关门,野草犹知避血痕。一败可怜非战罪,太刚嗟独畏人言。
驰驱本为中原用,尝享能令异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隐,诛肜聊足慰忠魂。
——胡不说·《过客传·木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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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凤炎都城的繁华,也没有樊楼的美食和鸾凤居的风月。
这里没有烈日高照的晴空,倒有着一座破败的长亭和避雨的人。
在远离凤炎都城千里的惊雷山脉之外,那雷三关隘往南百里处,有着一座有些荒芜的长亭。
其时正午,天上没有烈日,倒是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了长亭瓦片之上,又顺着那湿润的茅草,滴答滴答地落在了那避雨的五人中。
这五人之中,一个是面貌不扬的中年农夫和一个是满身不定的糟乞丐,另外三人却是穿丝绸带金饰,身穿道袍,乃是一名中年道士和他的两名弟子,那男的是他儿子,女的是她徒弟。
本来双方该互不相识,或者是互相避雨即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然而,此刻那三人却跪在农夫和糟乞丐不远处,连连地磕头道歉,那脸上是欲哭无泪的表情,比那细雨湿润后的茅草还要难看。
看到三人的表情,那农夫忍不住道:“白纱,你们都说完了?”
这三人,正是从赵客遗宝之事结束后,从平渡州府返回惊雷州府的白水门门主白纱和他的两名弟子。
当时,木五郎言道,让他们老老实实地返回惊雷州府,等着雷栋上门找他们报仇,并且一直会派木氏军兵士看着,不许他们踏出惊雷州府半步。
三人哪里敢有任何反抗,当天便启程返回惊雷州府,这一路上是马不停蹄,连觉都不敢多睡,害怕真的碰上木氏军。
幸好一路平安无事,三人距离雷三关隘时,却下起了细雨,看到附近有一个亭子,便想着先避会雨,没想到遇到了同样避雨的农夫和糟乞丐。
三人好歹是惊雷的白道江湖人物,而如今又快回到了惊雷山脉,回到了自家的地盘上,那白门主自然是底气充足了起来,自恃身份之下,便想让这两人离开长亭,不能和自己一起避雨。
没想到,那农夫和乞丐死活不肯走,双方吵了起来,最后自家儿子忍不住对他们动了手,不料一下就被制服,而自己上前就救助,就成了如今三人跪在地上求饶的一幕。
当那农夫和糟乞丐,得知自己是从平渡州府回来之后,便向他们打探几个少年的消息。
于是,自己便把那赵客遗宝的事说了出来,而他们倒是奇怪,没有关系宝藏的东西,倒是一直要追着问那几个少年的消息。
此刻,听到那农夫问话,白纱摇头道:“两位大侠,是我们有眼无珠,认不出高人,那赵客遗宝,确实是被那少年夺走了。”
“当真是灭了黑山寨的少年?”
“正是正是。”白纱忙不迭点头道,“小的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农夫沉吟片刻,看着这三人的表情,蓦然感到一丝厌烦,道:“既然说完,那你们走吧。”
“真的?”白纱三人惊喜道。
“假的。”
“啊?”白纱三人一阵失落,不过发现说话的不是那农夫,而是一旁的糟乞丐。
那糟乞丐走上来,拱手笑道:“白门主,想你白水门,在惊雷州府时响当当,那门主肯定是身份尊贵的吧。”
“不敢当不敢当。”白纱慌忙摆手道,“是小的不识高人。”
方才,正是这名糟乞丐出手,一招就把自己三人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糟乞丐继续笑道:“既然是一门之主,那肯定有钱的主吧。你看看老叫化,连件蓑衣都没有,不知道能不能施舍几个发财钱,让老叫化吃顿饱饭?”
白纱三人皆是一愣,这堂堂绝世高人,竟然还要乞讨,这是什么世道。
想到这里,三人连忙把身材的银两都拿出来,全都交到了糟乞丐的手中,犹豫了片刻后,还把手中的蓑衣递了过去。
糟乞丐喜笑眉开地接下,数了三四次后,也犹豫了一下,把一半银子给回了他们,道:“老叫花要不了那么多,至于那蓑衣,我们也用不着,那你们就走吧。”
白纱迟疑地接回了一半银两,心中更是肯定这两前辈真的是高人,虽然沦落成了乞丐和农夫,可是也没有贪财,只取走了一半。
白纱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三人,可以走了?”
糟乞丐正用牙口咬着银子,闻之连忙摆手让他们离去,而那农夫在一旁见着,也没有多说话。
白纱三人连忙拱手作揖道别,连蓑衣都还没来得及披上,就赶紧冲进了细雨中,此刻是逃命要紧,哪里还不得淋不淋雨。
三人心中皆想,这江湖真的太恐怖了,随便见一个都是绝世高人,还是早点躲回家里,安逸地做个小门派之主好了。
看着三人逐渐消失在雨幕中,那农夫又看到糟乞丐还在咬着银子,忍不住道:“你还咬,咬坏了就花不了。”
“那是老叫化辛辛苦苦讨来的,当然得试一下真假。”糟乞丐道,“这回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不像前些日子,还要我给你去讨吃的。”
农夫愣了一下,挠头道:“我一个耕田种地的,哪里来的钱。再说,就算有钱,我都给我家娘子了。”
糟乞丐嘟囔了一句,道:“你又不会乞讨,没钱还出什么远门。”
农夫大道:“我看你是讨打,信不信我把你的钱抢过来?”
“你打得过我?”
“不信试一试?”
看到农夫真要动手的架势,糟乞丐想到自己确实打不过他,顿时丢了一两银子过去,道:“不打了不打了,给你钱去买酒喝。再不快点赶路,我们就赶不上那几个臭小子了。”
“谁让你每走一座城,都要乞讨一两天。”农夫捡起银子,藏在怀里道。
“不乞讨,哪里来的钱?我们吃西北风去?”
“早知如此,该找点酥娘取点钱的。”农夫叹道。
“罢了,那娃儿也不容易。”糟乞丐道,“倒是那凌浪涯这娃儿,闯出的动静可真够大的。”
农夫感慨道:“是啊。先是明祭桂冠,然后是灭了黑山寨。方才听白纱说,他还夺得了赵客遗宝。”
糟乞丐想了想,道:“赵客这小子,我很多年前倒是见过,都差不多忘了。他以人道抗衡天道,而且剑法确实不赖,难怪能够和穆子白混在一起。”
“没想到,你这么老了。”
“说得你很年轻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在这言语之间,细雨终于停了。
两人想了想,终于还是继续上路,不然可能就赶不上那一场大战了。
既然决定,两人便离开了长亭。
农夫叹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徒步走,这脚力得多慢。”
糟乞丐道:“这叫体验人间生活,我墨家不一直都是如此吗?你看家主,当乞丐多逍遥自在。”
农夫道:“家主当乞丐,那是兴趣;你当乞丐,那是谋生。归根到底,是你穷。”
糟乞丐一时竟无言以对,想了想家主发明的那些机关所赚的钱财,确实是比他有钱。
糟乞丐只好转移话题道:“听说,这赵宋的苏眉雪大学士,驯服了一只异兽白鹤,可以日行数千里。如果遇到他,不如借来用用?”
农夫道:“首先,我们得遇到。再者,你确定我们能打得过苏大学士?”
糟乞丐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天,自语道:“也许,我们真的会遇到。”
农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直巨大白鹤,正展翅翱翔于天际。
一声嘹亮鹤鸣响起,白鹤划破了细雨乌云,往南飞去。
与此同时,那些踏上暗祭征程的少年,也在一路往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