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四章 皆是往事

江湖久远,多少侠客,随风渐逝。

岁月轮回,多少故事,被人铭记。

凌浪涯再也没有如当初,轻视人道江湖武夫,而是对这个以凡人之力抵御三道的剑客,蓦然生出了一股由衷钦佩之情。

不仅是他,哪怕是纪天和许棱,也是把目光停留在船家老汉身上,而老汉侄子更是吃惊不已,毕竟从未听过老汉说过这些故事。

老汉看着平渡河,没有回答凌浪涯的问题,忽而感慨道:“可惜没酒。”

众人愣了一下,皆是被他这欲说不说的表情吓到,连忙催促他快说出来。许棱更是忙喊,有酒有酒,说着便小跑去渔舟上,取出了自家酿的劣酒。

酒颇烈,入喉如火烧。

老汉喝了两口酒,长叹一声,反而问道:“既然你们知道穆子白,可曾听过他写过的一首诗,名为《侠客行》?”

凌浪涯摇摇头,他只记得穆子白的其中一句。

那句诗,曾被一个老人在离别时念叨过,曾被悬挂在清风酒楼的大门外,也曾被苏眉雪大学士说起过。

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

凌浪涯虽尚不能领会此句诗真意,但也知晓既然这句诗能够被这些人吟唱,想来他们也认识穆子白,只是不知其中又有何故事。

正当凌浪涯摇头时,忽而有人低声吟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河畔火堆,谁人吟唱,千古名句,不绝如缕。

凌浪涯诧异地看着纪天,轻声吟唱出这首《侠客行》,仿佛看到了一名侠客提三尺剑,纵马千山的场景,感受到其中的江湖逍遥之意。

老汉闻之,拍掌叫好,道:“正是此诗,不过我也只听闻我爷爷念过,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倒也能吟唱。”

纪天笑道:“恰好听闻过,有所记忆罢了。莫非这首诗,和那名剑客有关系?”

老汉点头道:“我爷爷说,这首诗,乃是穆子白和那剑客大战之后,有感而发所写,然而世人皆以为他写的是自己。不过,听闻那剑客在此后不久,终究敌不过岁月,无疾而终。”

凌浪涯想象着这名剑客的形象,再想到他那一剑断江河的风采,还有和穆子白大战的场景,蓦然有种恨不得早生百年的遗憾。

正当众人诧异时,老汉喝完剩下的酒,终于说出了剑客的名字。

“赵客者,佩望月,骑白马,如流星。”

赵客,原来穆子白在诗文开始,便言明这名侠客的名字,难怪老汉要问起此首《侠客行》。

凌浪涯道:“赵客为名,既然配望月,莫非望月便是其剑?”

老汉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都是听爷爷听起,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方才所说的,已然是我知道的所有了。”

那青壮汉子闻之不信,惊呼道:“大伯,这故事是真是假啊,我怎么就没听你提起过?”

老汉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姓什么?”

“姓赵。”青壮汉子恍然大悟,忽地蹦哒起来,急促道:“你也姓赵,那我的高祖父自然也是姓赵。莫非我们是那名剑客的后人?”

“坐下坐下,你就想得美。”老汉嫌弃道,“我们是姓赵没错,却不是剑客的后人。我的爷爷,也就是你高祖父,据他所说,他当年也是走江湖的,乃是赵客这名大剑客的小书童之一,所以才知道这么多事。”

青壮汉子感慨道:“唉,先祖好好地走江湖,还有这么大的靠山,我们怎么就混成了如今要撑船度日的模样。”

老汉道:“这有何不好,江湖险恶,如今我等撑船渡河,逍遥自在,不也挺好?”

青壮汉子一时不语,也不敢有丝毫反驳,默默地去取架子上的烤鱼,分了一半给老汉。

直到此刻,凌浪涯和纪天觉得此事如果真如老汉所说,而他们又是剑客书童的后代,那可信程度就愈高了。

不过,听闻赵客已然逝世百年,两人不禁再度感到一丝遗憾。

故事主角不在人世了,讲故事的人也苍老了,听故事的人似懂非懂。

唯有江河水,依旧奔流不息。

吃着烤鱼,喝着劣酒,听着老故事,众人思绪不一。

关于赵客的故事,老汉补充了几句后,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众人接下来的去处。

此时,凌浪涯便再度问起了老张,方从纪天口中得知了老张去了何处。

原来,当时凌浪涯坠河不见后,纪天和老张曾缠着船家老汉,再度找了一艘船返回寻找,不过没有任何收获。

持续三天后,两人遇见了出来寻他们的丘家军兵士,得知是胡虚在平渡主城久候不见,便派人来寻找他们。

那兵士带来消息,说胡虚打探到了其他丘家军兵士失踪的消息,但是情况有些危及,想让凌浪涯等人找些过去汇合。

这一边是凌浪涯失踪,另一边是丘家军袍泽有消息,一时让老张两为难。最后讨论之下,纪天在此等候凌浪涯消息,而老张则先跟随弟兄回主城,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两人约定,无论纪天是否找到凌浪涯,都要在半月之后于主城汇合,免得再发生意外情况。

而且,老汉似乎有所察觉,不忍心纪天瞒着凌浪涯,便断断续续把这段日子的情况告知。

这十日来,纪天一直都在寻找凌浪涯。在白日里,他就随着老汉出河,沿着平渡河两岸来回,上下游寻觅。待得夜晚时,他就会在上岸处点燃火堆,以作照明通宵等候,只为了让凌浪涯能够看到。

十日渡河寻觅谁,彻夜不眠等归人。

凌浪涯终于明白,为何纪天会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他,想来也是不想凌浪涯觉得内疚吧,他也明白纪天并非是矫情之人,只能报以感激目光,并没有多说什么。

清楚了彼此近况,也听完了故事后,众人便商讨接下来如何。一算日子,距离和老张约定的时间,除却共同的三天寻找,也就剩下七八天了。

问及老汉和许棱,两人方知如果要从陆地去往平渡主城,这一路上需要不断翻越丘陵,而且得花近半月光景才能抵达。

但是从水路去,有着顺流这样的加速,再抓紧一些时辰,便可以花费八九天抵达都城。如此一来,时间勉强能够赶得上。

想到时间不多,凌浪涯和纪天待天亮后,决定乘坐船继续往下游,一路抵达平渡主城。

不过,这船并不是许棱的小渔舟,而是老汉家的客船。

毕竟渔舟虽然轻巧,但其上设备并没有客船完善,倘若要多日奔波航行,终究还是客船比较方便。

当听到许棱要同行时,老汉和他侄子并不知晓他被辛卧轩收为徒之事,也就以为是许棱为了感激凌浪涯救了小渔村的恩情,所以才愿意一路相送。

不过老汉近日一直陪伴纪天,白日寻人夜晚等候,都不曾好好歇息,便打算和侄子一起返回小岛湾村,顺便看看那几个被救回来的村民。

商讨完毕,众人吃饱喝足,便就地休息,于船上和衣而卧。

翌日清晨,众人拱手告辞,皆是言道后会有期。

一叶轻舟,顺流而下,扬帆起航,乘风破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