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四胜其三

“你输了。”胡虚一子落下,再次重复道。

听闻此言,众多裁判便围了过去,只见棋盘之上,白子被黑子围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已无逆转可能。

那些偏袒四大才子的裁判,本来想要言语反驳,但局势明朗,并非半子或一子之差,根本就是事实证据。一时之间,他们也无话可说。皆因那棋郎的最后一子,由于心神受到影响,又与胡虚急促对弈,最后一子落在死穴之处,把自己的大好形势葬送,再无回天之力。

棋郎手中白子,再也无法落下,只好垂头丧气地认输。

此时,琴声渐乱,而众人不曾觉。

胡虚见此,微微一笑,来到西桌之前,继续挥毫。

此时,那书郎也道:“我也好了。”

不消片刻,他大笑一声,道:“好了,大功告成。”

不止众多裁判,连那些食客也围了过去,赶忙欣赏一下二人杰作。

樊掌柜看了两人习作,便道:“此局,樊楼的这位公子胜。”

那些偏袒的裁判连忙叫嚷,有人道:“樊掌柜,我们都还没投票,你又怎么可以私自言谁胜谁输,这也过于偏袒了吧。依我看,这两人写的都是官家字体,我觉得彼此都差不多,最多就打平。”

樊掌柜道:“我怕说出理由,你们便连投票的权利都没有了。”

菜包子道:“大掌柜,你就把理由说出来,让他们彻底服气。”

眼见众人一片疑惑,樊掌柜道:“诸位再细看一下两位的字。”

众人便只好再看一次,其中一名裁判道:“这位才子写的是当朝翰林学士陆务的《卜算子》,其写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词以赞梅的精神,体现出翰林学士陆务的追求信念和高尚情操。而且,其笔迹龙飞凤舞,颇有官家风范,我觉得这书甚好。”

另外一名裁判道:“这位公子,倘若我没看错,应该是苏眉雪学士多年写的一首《卜算子》。其写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可是,可是这词的下半阕,字迹歪歪扭扭,似乎并不是原词的下半阕。如果这样看,倒是四大才子胜吧。”

樊掌柜笑道:“菜包子,麻烦你去把这公子的书法,翻转过来。”

菜包子心中对众人的判断本就不服气,便走过去,轻轻掀开纸张,把胡虚写的词翻转过来。

众人不知有何玄机,待得翻转过来,再凝神细看,方恍然大悟,下意识一片称赞。

只见翻转过来的纸张,赫然出现了词的下半阕,乃是“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樊掌柜道:“现在,诸位知道为何这位公子胜利了吧。虽然二人写的都是当今大家的《卜算子》,用的也是官家字体。但这位公子上阕正写,下阕反写,别出心裁地体现了自己的笔力。虽知正写容易,反写何其难。难道这不是赢得此赛的理由?”

眼见那数位偏袒裁判,依旧想找理由反驳,樊掌柜再道:“此乃其胜利其一,尚有其二。”

有人问道:“其二是何?”

樊掌柜道:“菜包子,麻烦你再去把这位公子桌上的三张纸,全都摊开来。”

菜包子依言而行,把胡虚写的三张纸逐一摊开,众人赶忙视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那三张纸上,是三份一模一样的书法笔迹,同样的词同样的笔迹,赫然是同时写成的。

樊掌柜笑道:“开始之前,这位公子以三纸而垫,一笔落下力透三纸,所以才会出现同时写三首词的情况。其笔力力透纸背,可谓入木三分。正写反写,此为胜利之一;力透三纸,此为胜利之二。试问诸位,还需要投票裁决吗?”

书朗长叹一声,直接跌倒在椅子上。而众人见之,皆知其已认输。

此回比赛,胜局已定。

那一直在旁的联郎,此时见胡虚连下两城,心中愈发不服,但又不想就此认输,便发狠话道:“快过来,我们一决胜负。”

胡虚笑道:“请。”

联郎道:“我的上联,乃是‘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樊掌柜一听,轻叹摇头,菜包子见之忙问为何。樊掌柜便道:“此人心神已乱,出联怀揣嘲讽之意,恐怕会被反嘲。”

果然,只听胡虚冷冷道:“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你出言嘲讽我,我便反而嘲讽之。胡虚可不是好欺负之人,虽然自己带着人皮面具,众人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他内心对此人骤然生出厌恶之感。毕竟,才子之争,指桑骂槐,嘲讽旁人,可不算什么本事。

但那联郎此时心神已乱,见胡虚也同样嘲讽他,心中生出一股愤怒之感,也想为两位兄弟报仇,便道:“鼠无大小皆称老。”

胡虚蓦然道:“龟有雌雄总姓乌。”

联郎急道:“稻梁菽,麦棃粟,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胡虚回道:“诗书易,礼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子。”

此时,不虚樊掌柜再言语,众人也听得出联中的嘲讽之意。但出上联者乃是那联郎,是他先怀揣嘲讽之意,而胡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惹谁讨厌,反而博得众人好看。一时之间,众人对两人的感觉,迥然不同。

联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再辱骂道:“两猿截木深山中,看小猴子怎样对锯。”

胡虚冷笑一声,斥道:“一马陷身污泥里,问老畜生如何出蹄。”

联郎一听,垂死挣扎,仍不甘心道:“谁是讲经者?必破出情面,说些警赫话语,好叫人入耳悚神。”

胡虚怒道:“尔来礼拜乎?须摩着心头,干过多少罪行,向此处鞠躬叩首。”

此联一出,满座皆耸然。那联郎黔驴技穷,再无还手之力,只是不断喘气,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

众人见此场景,心中也知此回不需要裁判了。

先嘲讽着,早已落下风,不过负隅顽抗罢了。

以一挑四,已胜其三,众人对眼前的锻红锦袍之人,心中莫不佩服。

就在此时,只听琴声停止。

那琴郎擦掉额上冷汗,双手不断颤抖,其道:

“该你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