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青霜剑

乔芷薇踩上巷子里的青石板,有些斑驳的地面上多有坑洼,一旁的屋檐不高,踮脚可以看到院墙里头。

此时天光暗下来,巷子里晦暗一片,她拿着糖人,放到眼前,麦芽色的糖人透明着,她眨了眨眼。

“我都来了,还不出来吗?”乔芷薇把糖人凑近,朝前看着。

她语带轻笑,貌似随意,可空着的左手却离腰间双剑很近。

此时,她已经往巷子里走得挺深了,背后的长街喧嚣,都有些渐远。

有脚步声从前而来,很轻缓,是布鞋踩在地上的微响。

巷子里的晦暗仿佛被人居中劈开,那道身影渐渐清晰。

一袭青衣,冷漠的人,一把木剑,寒意逼人。

乔芷薇下意识眯了下眼睛,手里的糖人从中间分为两半,一边掉在地上,一边连着小棍还在手上。

“「青霜剑」周子衿,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啊。”她莫名感慨一声,看了眼手里的糖人,有些可惜地丢了。

青霜,即为青空和冷霜,剑冷,人亦冷。

周子衿淡淡道:“你该知道我为何来。”

乔芷薇努努嘴,“唔,是因为你觉得我勾引了你的心上人,不乐意了,原配想来打姘妇?”

周子衿神情未变,开口道:“你修桃花煞,如何对别的男人我管不着,但你今日不该逾越。”

“所以呢?”乔芷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人手中的木剑,“听说你与叶梓筠是同门,我打不过她,但一直想试试你这柄青霜剑有何出奇之处。”

周子衿抬剑,“好。”

乔芷薇瞳孔一缩,眼前之人竟如一道青烟而逝,可那柄木剑却已在眼前。

她无从再想,身周有粉色雾状骤然飘散,随着内炁的鼓胀而充斥在一丈之地。

这是秽浊之气,是她的桃花煞。

粉色的雾中一抹青衣显现,但剑身未斜,直冲她眉间而来。

“好重的杀心。”乔芷薇心底暗惊,却也在此时双剑出鞘,一柄自行激射而出,一柄持于手上,于千钧一发抵在眉前。

叮!

她退了一步,眉间紧贴着自己的短剑,而来剑身之处,则是对方那刺来的木剑,万幸的是,她挡住了。

子剑悄无声息,从周子衿身侧飞袭,于此同时,四下粉雾更甚。

这不只是无形桃花煞随内炁而充盈,其中还有激煞的药粉!

周子衿柳眉一拧,剑收而起狂风,剑气肆虐,如平地龙卷。

桃花煞登时一清,四下溃散。

乔芷薇借此后退几步,眼底凝重而嘴上轻笑,“你这人倒真是心狠,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周子衿没说话,桃花煞四溢,若附近有人沾染上轻者小病,大者留下病根,有损寿元。可她之所以选择此巷,便是因为这个时辰,该巷中的人家不会有人在。

而她受方才影响,此时见眼前人巧笑嫣然及媚态风情,即便同为女子,她心中仍不由地一荡,小腹上平白生出几分热意,下意识扭了扭腿。

周子衿银牙微咬,手腕一抖,只是寻常不过的木剑上忽而凝起一层冰霜,四下也变得有些冷,而心神因此而凛,那丝燥热也消失不见。

“用剑,竟然还用毒。”她眼眸微沉。

乔芷薇笑笑,“咱可不是正人君子,你想要我的命,我怎就不能用毒了?”

周子衿却是长剑朝一旁挑出,铿地一声,那柄又欲暗处偷袭的子剑崩飞,扎进了墙中。

乔芷薇脸色不变,仍是笑盈盈的,“好啦,我保证不再招惹你那心上人了还不行?”

“你不该招惹的,是将军府。”周子衿一剑刺出。

乔芷薇脸色一沉,横剑一挡,语气微冷,“你还真把将军府当家了。”

周子衿眸光一闪,乔芷薇心头一惊,不待有所动作,只觉从剑身上传来无法相抗的巨力,而手腕更是一瞬剧痛。

“你!”她脸色一变。

周子衿轻叱一声,内炁攸然间如山崩海啸,剑上冰霜炸裂,如雪花般飞扬,身周三丈之地寒气覆盖,就连墙上都爬满冰霜,似冬日已降。

而乔芷薇再也无法持剑,其手中那柄母剑传出一声悲鸣剑吟,登时碎成数段,而这股巨力伴随的冰霜之气余势不减,直接斩在了她的身上。

“噗!”乔芷薇右手无力垂落,左手按在肩下,脚下连点以卸力,同时飞身爆退。

周子衿脸色平静,玉色轻靴一踏,地上冰霜如受牵引,漂浮而起。

“你真要赶尽杀绝不成?!”乔芷薇眼神一乱,促声道。

周子衿却是眸光微动,收了剑。

冰霜呼啸而凄厉,冲向乔芷薇,却在半途如遇无形屏障,撞击而碎,冷霜溅落,化为冰水。

而此时,乔芷薇背后便是长街。

她脸色难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转身走进巷中的身影。

“你教他的,就是赶尽杀绝。”周子衿的声音淡淡传来,渐不可闻。

少时,乔芷薇脸色一白,再咳出口血。

她看了眼右肩下的剑伤,伤口蒙着一层冰霜,丝丝刺痛自该处传遍全身,而她更因此冻伤内腑,此时内炁不畅,若无内炁充盈者帮她化去体内寒气,必会留下隐患。

一道身影落进巷中,一掌抵在乔芷薇后背,滚滚内炁融入,助她疗伤。

“周子衿竟然这么强。”他话中意外明显。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只不过面生桃花眼,再加上脸面身上脂粉气较浓,让人见之不喜。

因为是同门以煞化伤,所以乔芷薇脸色渐渐红润,而剑伤之处寒气尽去,淤血终于流出。

她也不点穴止血,只是冷声道:“是咱们对她了解太少,方才大意了。而她也是那人的弟子,又在将军府多年,苏定远不可能没教他什么。”

“她怎会出手这么重?”男人皱眉。

“因为男人呗。”乔芷薇轻笑道。

“你与我说实话。”他说。

“我跟苏定远的小儿子,喝了几杯酒。”乔芷薇说道。

“胡闹!”男人道:“就算是你要接触,不也该是那个废物苏清么?”

“你要是把他当废物,你才真的是废物。”

乔芷薇取了那柄子剑,将地上残剑收拾了,看了眼地上未化去的冰霜,抿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