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当仁不让

江湖门派发出一些考核,本是平常之事,千岛派也常常举行这样的考核。只是张雍杰对真正的唐门弟子感到不解,当下道:“真正的唐门弟子?难道现在你们不是?”

唐妍道:“现在咱们只能算唐门的家眷,不能算作是子弟。”

张雍杰一阵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家眷和子弟还有区别?”

唐妍道:“当然有区别了,在我们唐门,除了血缘关系的家眷,也会在附近吸纳孩童传授武艺。他们入得唐门,除了本来的名字,还得赐一个唐姓名字。真正的唐门子弟,便意味着对外能够代表唐门,对内能够收徒传系。就好像二叔唐抟那样,在外的所作所为均是代表唐门,而不是他自己。”

张雍杰似有所悟,又听得唐妍道:“而我们,必须要成为唐门子弟,这是我们的使命。我若逃避,便是叛逃,便要脱离门户。所以这次三爷爷要带着我们,闭关学艺一年。”

张雍杰终于听明白了,说了半天这意味着两人要分开一年之久,所以唐妍闷闷不乐。想到此处,他也是一阵惆怅。适才相见,这又要分别,这确实很是痛苦。

张雍杰柔声道:“没关系,妍妹子。我一年之后一定来找你,到那时候咱们再游遍天下名山大川。”

唐妍问道:“一年之后,张家哥哥还能来找妍儿?”

张雍杰肯定道:“当然,无论如何我也要来。”

唐妍叹气道:“只怕这一年之后,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张雍杰知道唐妍是担心自己这一年之内又遇见新的红颜知己,当下笑道:“若是有了新人,你就叫你爹爹一根手指头儿把我戳死好啦。”

唐妍双手轻轻勾着张雍杰的脖子,两人耳鬓厮磨,浓情蜜蜜。

唐妍悄悄道:“好,只要张家哥哥,不信守承诺,他日我唐妍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同张家哥哥同归于尽。”说着唐妍突然在张雍杰的耳边狠狠一咬,竟然将耳边咬下一个小小的缺口。

张雍杰吃痛,知道渝州女子性格刚烈,说的到做得出。但也不以为意,只是恼怒道:“妍妹子,你说便说好啦,怎么突然动上了嘴,还弄的血淋淋的。”

唐妍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张雍杰耳边的血渍,道:“妍儿只是想让张家哥哥永远记得妍儿,因此在这里留个记号。”

张雍杰突然笑道:“好,那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个记号,让你时时刻刻能够想起我。不然他日妍妹子获得高迁,那我只好独赴黄泉,自挂东南枝啦。”说着便抓住唐妍双手。

唐妍知道张雍杰是开玩笑的,当下便极速逃开,嘻嘻哈哈的跑了开去。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更长时间却是离别。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断天涯不见家。

从前,对张雍杰而言,家的含义便是云顶山,家的含义便是千岛湖,家的含义是师母,师弟。而此时,张雍杰深刻的体会到了家的另一层含义。

渝州飞云大酒楼,一个简陋的酒楼,一间很普通的客房。

谁能想到此刻,竟然汇集了天下鼎鼎大名的武林高手。

李延津,郭千雄,铁冲。

唐俊,唐抟,云成汉。

当然还有张雍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盟书已定,一式三份,六人已签名画押。

张雍杰提起毛笔,正准备下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自己和这几人的大名同出现一张纸上,就犹如北京,南京,洛阳,长安和云顶山并列。而云顶山只是小地方,出现在这里显的极为不和谐。

张雍杰一阵忧郁,居然不敢下笔。众人均是江湖豪杰,一看便猜到其意。唐俊笑道:“有道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张少侠英雄出少年,机缘巧合消除了一场祸乱,此刻怎能退让?”

李延津此次大战,自觉园垭口一战,拖了李家和华山的后腿,因此自觉惭愧,全程冷漠寡语。这时想早一刻离开,也忍不住道:“张小兄弟,咱们大家就等你了。”

铁冲是草莽汉子,向来直来直去,见李家大爷发话,这时跟着叫道:“小子,这天下有多少少年剑客,均想一朝成名。你签了这字,你的大名传遍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名利对你来说,如探囊取物,这是有多少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

张雍杰道:“徒有其名,而无其实。浪得虚名,向来均是要承受不能承受之痛苦。这名声于他人是幸事,但对于晚辈来说绝对是祸事。但又想到能使大家罢手言和,晚辈死亦所值,此刻正是当仁不让之时。”

说罢便不再迟疑,在三份盟书上写上千岛张雍杰五字,咬破手指,在名字上画了押。

各自收好盟书之后,双方更无言语,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场面话都不肯说,便双双散去。

张雍杰知道,此次双方能够罢手,并不是因为恩怨得到化解。完全是因为双方打成平局,互相投鼠忌器。而自己稀里糊涂的却当上了双方的居中调节人,想来真是如梦一场。

不知道这份盟约,能够维持多久的和平?但张雍杰对双方具体有哪些恩怨,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如何化解恩怨,如此难事,绝非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能做到如此,已是很好的结果。眼下之计,只有将手中的盟书,传回千岛,交于方门主保管。至于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想到此处,张雍杰便来到了朝天门码头,李耿这时已经从保庆府返回至渝州,待要再度返回保庆,但张直却不干了,非要自己送信回千岛,李耿只得依他。

张雍杰想起前些时日为防止不测,自己曾写下遗书交于张直保管。此刻峰回路转,这遗书自然也到了该销毁的时候了。

张直却道:“昨日傍晚,唐妍姐姐从这里经过,想起张大哥说交给同你亲近的人,弟弟想起张大哥你和唐妍姐姐携手前行,自然是你亲近之人啦,所以昨天傍晚就把信交给唐妍姐姐了。”

张雍杰想起那遗书上曾写过,古有梁祝在前,今亦愿求同死之类的话。对唐妍来说,自己这封遗书,稀里糊涂便成了情书。

想起唐妍,便又忍不住从腰间抽出唐妍赠送给自己的铁鞭,却从腰带里顺带抽出了不少金叶子。张雍杰清点了一下金叶子,竟然足足有十两之多,折合纹银有一百多两,也算是巨款了。

这些金叶子跟铁鞭藏在腰间,张雍杰竟然没有察觉到重量的异常。这衣服是唐妍送的,这些金叶子自然是唐妍悄悄所藏的。

张雍杰想到此处,当下微微一笑,将金叶子收好。心想唐妍对自己的关怀,当真是无微不至,心下温暖。但想道要一年之后才能再见到这可爱的妹子,也忍不住惆怅起来。

张雍杰又想到青铜道人一路北去千岛,当下不免有些担心。但李耿在云顶山逗留三日,千岛并无大事发生,心想量那青铜鸟道人在千岛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这时候张雍杰心想此间事已了,此刻正是乘船延长江,出三峡东去之时。

当下拱手道:“两位弟弟,如今在这渝州府也找到了生计,就留在此地。为兄这便东去,归来之时,咱们再度把酒言欢。”

李耿张直两人一听此言,当即跳了起来,道:“张大哥屡次想要甩脱咱们兄弟,是看不起咱们两兄弟吗?”

张雍杰解释道:“东去一路,路途遥远。为兄只是看见两位弟弟在此处生活富足快活,不愿再让你们受颠簸之苦而已。”

李耿张直两兄弟说什么也不依,说什么也要丢下此处富贵,一路跟同张雍杰东去。

张直道:“张大哥勿慌,待弟弟将信送回云顶山之后,最多三天便返回渝州,那时候咱们一同东去。”

张雍杰见他二人决意东去,心想这两位弟弟一场富贵说舍去便舍去。两人虽不会武功,但有侠义之风,令人敬佩,当即道:“好,咱们一同东去。”

张雍杰的马匹原本在唐门山脚的迎来送往凉亭之处,这次返回渝州,早有唐门弟子将马匹送回飞云酒楼。张雍杰心想现下左右无事,心想自从来到渝州,还未好好游览一翻。当即策马扬鞭,一阵狂奔。但他并无目的地,只好任由马匹,在广阔的江北大道上奔驰。

奔驰一阵,但见前方景色美妙,有一大片竹林,顿觉神清气爽。找个老乡打听,方才得知这里地名叫大竹林。

渝州素有火炉之称,每到夏季,炎热难受。所以渝州有不少富贵人家在这大竹林里置有别院,每逢夏季,定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以躲避夏日的酷暑。

张雍杰下马走进了竹林,心想此处确实要凉快不少。竹林深处,人迹罕至。

张雍杰欲转身离去,但见远处竹林稍稍晃动,好似有人。当下拨开竹林,向前勘察,里面果然有人。

张雍杰定眼细看,但觉熟悉之极。当下便回想起来,这是那日华山攻山之时,自己见到的那位轻功极好的姐姐。

当时这位姐姐还回头对自己微微一笑,还有那把凤尾把手的宝剑,极为独特。

张雍杰连忙来到了他身边,见她受了极重的内伤,奄奄一息。当下急道:“姐姐,你怎么了。”

张雍杰提一口气,丹田之内蹦出两股真气,源源不断的从那姐姐的后背注入,欲将其救醒。

但那真气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张雍杰扣手脉搏,确定这姐姐还有微弱生机。当下连续不断的注入内力,但很遗憾均无效果。过得好一阵,张雍杰已累的满头大汗。

张雍杰叹息一声,只得放弃,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姐姐你是华山派的,还是李家的子弟。现下华山和李家想必已经出阳平关啦,姐姐千里赶来,却不能归家了。”说到这里,感觉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说没就没有了,真当是如梦如幻,世事无常。

张雍杰想起这姐姐轻功极好,想必在李家或者是华山也是重要人物。既然同自己有缘,那就应该将其好好安葬,决不能让其暴尸荒野,任由蛇虫蚂蚁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