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杀伐

精神世界的一切,不过是一瞬间。

一瞬间便已经足够。

一瞬间,杨智看到了陆缘孤独的童年,看到了陆缘渴望的双眼,看到了陆缘艰辛的人生,看到了陆缘蹉磨的经历。当然,他也知道了陆缘来到罪狱,真的是蒙冤。可惜,他除了内心拥抱一下这个年轻人,做不了任何事。

毕竟,罪狱不是杨智家的后花园,他无法改变什么。

看着杨智缓缓将手收回,陆缘的脸颊开始抽动起来,显得格外痛苦而愠怒:“你都看到了?”

杨智没有否认,叹息说道:“是,全部。”

这个世界本就充满磨难,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比如杨智自己。所以,他很清楚陆缘内心深处的那股倔强不屈从何而来,对这个年轻人也莫名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闭,杨智离开了地牢。

司狱官房间内,邓坤坐在椅子上漠然听完杨智的陈述,说道:“这么说,陆缘的确杀了一名魔族修行者。”

杨智躬身说道:“是的,而且是越境。”

邓坤沉吟点头,看着杨智的脸问道:“你可曾在他识海瞧出其他东西?”

闻言,杨智古井不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幽深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芒。他微微欠身,恭敬说道:“回大人,没有。”

邓坤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好,我知道啦。你下去吧!”

房门关闭,司狱官邓坤躺在椅子上静静沉思,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有节奏的叩击桌面。不多时,副司狱刘振铎推门而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面前。

一时安静,邓坤眼睛望着窗外,淡淡说道:“如你所料,那个年轻人真的不简单。人道三重天的他越境杀掉了一个四重天巅峰的魔族修行者,这你敢信?”

刘振铎似是也有些震惊,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邓坤挑了挑双眉说道:“按说,在‘狩猎’中他丢了红牌,理应丢掉海里喂鱼。不过念在他杀掉一名魔族修行者的份儿上,我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咱们的赌约仍然继续,如果他能撑过下一次‘狩猎’,我便承认他的实力。”

话音平淡,可刘振铎却在邓坤的眼中,读出了明确的杀伐之意。

……

长安,听雨楼的生意仍在继续,只是梁一、旗武的脸上少了许多笑容。

君海棠则是整日闭门不出,陌小唐时不时乱发脾气,即便是温柔娴淑的霜流蝶舞脸上也多了几许烦躁和焦虑。此时龙骁已经回天都去了,虽然他最终答应插手此事,却并没有承诺时间,因此听雨楼所有人唯有暂时等待。

因太守董席的明令,醉仙楼大掌柜郭明也不再收买江湖人寻找听雨楼的麻烦。如此一来,君海棠、阿伦等人的烦躁之心反而无处发泄。没过几天,白染一袭白衣,手执墨剑,踏入了听雨楼的大门。

“我回来了!”

归来时,白染曾做过多次假想,想着陆缘一定会高兴的过来拥抱自己,然后抱着一坛酒跟他把酒言欢;或者干脆直接将他赶出去,因为陆缘给他的钱已经被他造光了,并非全部用在衣食住行上,而是丢了。

可是,白染高声喊出这句话,除了听雨楼的顾客嚼着酒肉望了他一眼,梁一、旗武均忙着招呼客人,竟而没有人理会他。

“哟,白染回来了!”

没有人理他,干脆自己喊了一声。

柜台后,正在打盹的闲云老叟睁开了双眼,眯着眼睛说道:“啊,小白呀!”

白染蹙了蹙眉,怎么听都觉得闲云老叟是在叫一条狗的名字。他慢慢走过去,将墨剑放在柜台上,问道:“老叟,他们人呢?”

闲云老叟指了指顶上,说道:“都在房间里。”

白染有些疑惑说道:“今天天气很晴朗,处处好风光,干嘛窝在家里?说起来,怎么不见陆缘的人影儿?”

提及陆缘,闲云老叟苍老的脸上蓦地沉了下来,说道:“唉,出大事了!”

“什么事?”

“陆缘不见了!”

……

白染的归来,无疑给听雨楼的人带来几分欣喜,即便是赴罪狱劫人,也多了一份战力。

君海棠将陆缘的事简单说明,声音微涩:“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太子殿下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回天都试着请求陛下恩赦。”

陌小唐捏着白染的衣袖,睫毛轻眨说道:“白大哥,我们已经决定,如果三个月内还没有殿下的消息,就去东海劫狱救人,最差不过是大家一起死!”

沉默良久,白染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我也有一个大胆想法,我要先回一趟师门。”

如今,君海棠等人均知道他出自名剑天下,如果名剑天下肯帮忙,或者说独孤无名能够出手相助,救陆缘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多谢!”

白染儒雅的笑意格外暖心,他望向君海棠说道:“不必言谢,如果师尊不肯答应,我也会回来和你们一起。陆缘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等我回来。”

陆缘的事很大,白染的心很急,是以短短十日,他便从长安回到了西川云州。

草堂之内,独孤无名斜靠在墙上,一条腿蜷在床沿上,另一条腿翘起了二郎腿,哪里有一点宗师风范,简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大爷。

白染跪在独孤无名身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师尊,恳请您出手救陆缘。”

独孤无名想都没想,摇头说道:“不能。”

“为什么?”白染微微一愣,继续说道:“师尊曾经不是施展大手段将他从弈剑阁带回名剑天下,那就再将他从东海罪狱带回呗?”

“放屁,”独孤无名骤然一声喝骂,光着脚丫子从竹床上下来,点着白染的脑门说道:“你这个没良心重友轻师的东西,大手段不需要武息,不需要体力吗?上一次是我和古苍山老东西联手方能撕裂空间,施展御剑之术,你师傅我现在连那小子在那都不知道,如何施展?”

白染蹙眉问道:“师尊不是能够感应到他身上的剑鸣吗?”

独孤无名感受到小徒的紧张和关切,脸色渐渐由怒转为凝重,说道:“我的确在他身上种下剑鸣,可也是在他性命垂危之时方才有所感应。何况你刚才已经言明他现在身处东海某处孤岛,你当为师是神仙啊,能够感应到万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