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大四圣水月藏(七)

山下庄门口处,一女子高声骂道:“区区一个江湖上的破庄子,门外庄内往来通信居然还用鸽子,姑奶奶在十万兵马的军营中也没见过谁有这么大架子!还敢拦着姑奶奶不让进!”

长生瞄了一眼俞大猷,随即笑嘻嘻地对那女子说道:“秋姐姐,我好想你呀,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怎么也来这水月山庄了?”

那女子正是前不久和他们分别的秋叶丹,秋叶丹斜着眼睛对着长生道:“刚才你来找姑奶奶打招呼我点个头你小子还顺杆子往上爬了,你姑奶奶可不想你,你却来想我做什么?喂!你赶紧给我开门!否则姑奶奶连你一起打!”

此刻庄门口一众看门都七零八落倒在地上,互相扶持着站起来,只有庄门口负责通传的齐哲明站在门口,这人约摸三十岁上下,面无表情,淡淡道:“在下已经再次通禀,姑娘请稍安勿躁,我家庄主一向少见外人。这整座会稽山皆算我水月山庄范围,庄内山内九曲连环危险重重、八卦机巧隐秘叠生,我不让姑娘独自闯进去,其实是在救姑娘的性命。”

秋叶丹道:“你个龟孙少吓唬老娘!你当老娘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吗?!(这么说有点穿越,不过我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姑奶奶我自小长在川蜀,蜀道凶险,‘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那才是真正的绝峰险山,哪像这江南的矮山,婆娘一样秀气的很!至于这八卦之术,告诉你,老娘四岁就拿诸葛亮的奇门八卦兵阵图当话本玩了!赶紧让老娘进去!”

齐哲明不再理会她,还是一个人淡淡的站在那里连看都不看秋叶丹,俞大猷眼见秋叶丹攥紧了拳头就要动手,急忙道:“秋姑娘别急,这位兄弟已经为我们通禀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徐庄主就会回信,在下拜帖已递,可以带姑娘一并进去。江湖上有规矩,这各门各派的看门通传那是不能得罪的,各个有其独到之处,须得客气着些……”,

俞大猷话说一半,长生在一边默默嘀咕道:“先生你上少林寺的时候也没见你客气过啊……”他这话也未说完,俞大猷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

俞大猷本想好心劝服秋叶丹,有意带她进去以作示好,哪知秋叶丹却怒道:“老娘不曾和你说话!你自来多什么嘴!区区一个破庄子老娘可用不着你带着进去!”

俞大猷被她这么一顶,一时之间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应答,若对方是个汉子俞大猷可能已经一把把对方拎起来扔了出去,偏偏对方是个性子火爆的女子,又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先前已经将对方气走一次,现下没了主意。

那齐哲明斜眼瞟了一下俞大猷,一边的嘴角轻轻扬起笑了笑,淡淡道:“和女子争辩之道,不在于如何争辩,而在于不争辩。”他虽未看着俞大猷,但这话显然是对俞大猷说得。

秋叶丹还想再发作,突然看到了俞大猷裤子,随即放声大笑道:“看你这龟儿子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比这小孩子都不如,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尿裤子,真笑死老娘了。”

秋叶丹所指便是俞大猷的裤子上的未干的酒渍,俞大猷六尺大汉身如虎相,此刻一张黑脸却憋得通红,眼见正要发怒,齐哲明咳嗽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俞大猷心领神会,随即也跟着笑道:“嘿嘿嘿嘿,见笑见笑,酒渍酒渍,惭愧惭愧。”

抬手不打笑脸人,秋叶丹看俞大猷出糗傻样大笑之后气已消了一大半,俞大猷担心她又要闯庄,忙岔开话题,问齐哲明道:“贵庄门前双柱所写的这一副对联,在下读来感觉意犹未尽,好像是尚有后文,尤其是庄门上的‘镜花’二字更是奇怪,看起来是残篇,感觉像是与某处交相呼应。”

秋叶丹虽然少通文采,但是久闻这水月山庄玄妙,也不由得向庄门口前的两根柱子和庄门上看去,只见左右双柱分别写道:一池金玉如如化;满眼青黄色色真。庄门上两个大字:镜花。

齐哲明眼前一亮,缓缓道:“俞大侠法眼,在下素闻阁下武艺超群,武林中高手如云,但大多不通风雅,没想到阁下还能读出我家庄主门前这幅对联尚有未尽之意。”

俞大猷道:“不敢,在下素闻徐庄主年少英名,贵山庄名为水月,此处却写着镜花,既有镜花必生水月,那水月二字所在之处,也必然还有一副对联。况且贵庄主侠义献计杀退倭寇,解扬州之危天下闻名,此等人物绝非普通的江湖池鱼,居所门口的对联恐怕不会仅仅只写写一方景致吧。”

齐哲明缓缓道:“俞大侠当真好眼力。不错,此处山下庄门所写的的确是半篇。倘若稍后我家庄主请俞大侠进庄,在山上的庄门口还有一副对联,其为‘未必玄关别名教;须知书户孕江山。’那庄门口的两个字,自然就是‘水月’了,这山下山上两门之字都是我家庄主亲自写上去的。”

俞大猷笑了一下说道:“贵庄主好气魄,不仅少年侠义肝胆,胸中还养乾坤之志,心系天下却又功名把比作镜花水月之幻。不过此等人物总要见识一下才知道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终南捷径、故作清高之徒。世有姜太公、亦有卢藏用。”

俞大猷素来争强好胜,刚才好意劝服秋叶丹,但看到这一副对联,他心中好胜本性顿起,他这话满带挑衅之意,把徐渭比作假隐真仕的卢藏用,就要看齐哲明如何应对,须知能在这天下闻名的山庄前镇守门户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要看看这徐渭手下之人是何等角色。

齐哲明还未搭话,长生突然对他发问道:“大叔,您刚才说这些字都是你家庄主写上去的?可这些明明都是石头上凹进去的字,怎么可能是写上去的,应该说刻上去的才对吧?”

俞大猷听到此话心中一动,他自来到庄门口后注意力全在秋叶丹和那副对联深意之上,完全不曾在意齐哲明随口说的几个字,少年孩童最是较真,长生这一问俞大猷才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