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郊木屋
翌日寅时,这时辰方才过去两刻,东方天际已是泛起一抹鱼肚白。天色蒙蒙亮,不知谁家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
禹城以西,约莫三里的一处僻静密林深处,许是时辰尚早,光亮未照进林子里,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看着格外的阴森可怖。
一阵晨风吹过,林中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仿若一只只鬼怪在胡乱嘶叫一般,走在其中,顿时有种渗人的感觉。
此刻,密林外沿,只见一坨漆黑的身影正缓缓朝着里处行进。至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之后,方才看清,原来这坨黑影是两个人。
再一看,观这两人竟然是方炘炎和霍铭诚!只见霍铭诚整个是处在昏迷状态,而方炘炎则背着他前行。
走有一会儿,忽见方炘炎时不时停下来喘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抱怨霍铭诚。
从禹城出来后,他便一直在赶路,一刻也未曾停止。背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走了整整三里的路程,要说不累,那铁定是假的。
“我说这才一两天的时间,贤弟你咋重了这么多呢!”方炘炎呢喃道。
当然,这会儿霍铭诚是听不见的。所以,当下方炘炎是有什么不满的事都一并说了。
譬如什么斗嘴斗不过就动手欺负他之类的,不过更多的还是一些关心霍铭诚的话语。
“贤弟,你可得赶快给我好起来,为兄这般煞费苦心的把你救出来,你若是就这么挂了,为兄一定不会放过你。”
若不是还能感受到霍铭诚的脉搏跳动,单见他这般一动不动,方炘炎估计会以为他已经魂归西天。
“贤弟,你醒醒啊!好歹说句话啊!”方炘炎呼道。
见霍铭诚仍旧不动弹,也不回应,方炘炎惊道:“贤弟,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然而就在此话刚一脱口,便见霍铭诚的手缓缓抬起,接着在方炘炎胳臂上掐了一把,有气无力道:“你才死了呢!”
由于没有力气,这一掐却是不疼。但方炘炎见此,仿若被掐得生疼一般惊呼一声:“哈哈!贤弟,你没死啊!”
这时候,方炘炎见他醒来,那是满脸高兴,就差把霍铭诚抱在怀里一顿庆祝了。
“你这是在咒我吗?”霍铭诚嗔怪一声,努力挣扎着想要自个儿起身。
方炘炎见此,将霍铭诚轻轻放下,让他倚靠着树干坐下。此刻,得见霍铭诚一身装束十分破烂,脸上还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看了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话说,刚才出城门之前,按照顾承影的嘱咐,给霍铭诚喂了颗龟息丹,让他暂时陷入假死状态,以便悄悄出城。
不过见他面相完好,不容易蒙混过关,遂又给霍铭诚画了会儿妆,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方炘炎也乔装打扮了一下,便以板车载着霍铭诚往城西行去。
在城西大门接受排查之时,那几个士兵见板车上以草席遮着,不知是为何物,遂向方炘炎问起。方炘炎则说这是他刚刚发病死去的兄弟,这晨光要赶着出城将他埋葬起来。
士兵自是有所怀疑,然后便亲自掀起草席看了看,当即一股恶臭扑鼻。见死者面相凄惨,又想起是发病致死,遂急忙催促方炘炎赶快推出去埋起来,以免散发瘟疫。
就这样,方炘炎与霍铭诚二人便出了城。来不及卸去霍铭诚一身装扮,方炘炎便背他一路至此。
龟息丹的效果可以维持两个时辰,除非人力唤醒,不然就只有等药效过了,一点点慢慢回复。而霍铭诚这时候便醒了过来,估计是听到了方炘炎不停地唠叨,不停地说他的坏话,便自行破解了。
不过药力还有残余,他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不然醒来的那一刻就有方炘炎好受的了。
“咱们这是在哪儿?”霍铭诚四下环顾一圈,见周围一片幽深,不禁皱眉。
“这里是禹城西郊的一片树林,我们现在很安全,卫府的那些人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方炘炎淡然回道。
霍铭诚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见他闭上眼睛,头部倚靠在了树干上,忽而嗅到周身一股恶臭味。尤其是脸部,粘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委实有点难受。
然后霍铭诚又抬起胳臂嗅了嗅,瞬间将臂膀甩开,脸上表情都快拧在了一起。这味道,该有多难闻啊!
“哇!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霍铭诚惊呼一声,随后又看了看身上各处,脏兮兮的,难以示人。当下,霍铭诚抬眼望向方炘炎,质问道:“方兄,这都是你弄的?”
“啊哈哈!是我弄的。”方炘炎讪笑一声,一本正经道:“我若不弄成这样,还怎么混出城?”
说到此处,方炘炎闻到了霍铭诚身上的那股臭味,顿时捂住了口鼻,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刚才一路背他过来时,估计是被风吹的没注意,所以才忍受至此。
霍铭诚见他露出这般模样,顿时面呈怒色。此刻他的体力已是恢复了许多,不过他并未起身去揍方炘炎,只是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扔向方炘炎腿脚。
“你还有脸在那里对我做出如此恶心的模样?”霍铭诚怪道。
“我向来有这毛病,闻不得刺鼻恶臭,贤弟你是知道的啊!”方炘炎捂着嘴巴,话语有些不清晰,不过还是能听得明白。
方炘炎一边说着,一边向后倒退,尽量离霍铭诚远一点。刚才还好,现在这时候气味已是越来越浓。
此刻,霍铭诚也有点受不了了,便叫方炘炎赶紧到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水坑之类的,总之能助自己洗去这些恶臭味就行。
他们这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溪流水塘之类的,想必前方应该会有。于是,方炘炎迅速到前方找寻,而霍铭诚亦是稍微加快了步子前行。
走有一会儿,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林子里已经充斥着鸟儿欢快的歌声,叽叽喳喳的,像是在为黎明的到来而欢声颂歌。
再往前走,终于过了这片树林,这时候前方也传来水流的哗哗声。霍铭诚当下一阵欣喜,终于可以去除身上这些臭味了。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个小瀑布,瀑布旁边满是一些花花草草,将周围点缀得煞是好看,宛如一个天然澡堂一般。
再一看,瀑布一侧相隔不远处有一条通向上方山丘的小道,按照柳翎所说,那处供他们暂时居住的木屋应该就在上面了。
此刻,霍铭诚心中别无其他,只想好好的梳洗一番。如此想便如此做,只见霍铭诚快步入了瀑布之下的小水潭,将破烂不堪的上衣去掉,然后钻到了瀑布底下,任其拍打。
这时候,霍铭诚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事,在中淮山之时,老家伙也是这般让他训练。不过那会儿的瀑布可比现在大多了,那种拍打在身上的感觉,仍旧记忆犹新。
清洗了一会儿之后,霍铭诚发现身上还是有一股臭味。这时候霍铭诚方才明了,原来不是方炘炎弄的,而是那龟息丹的药力所致。
龟息丹除了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之外,还能让人产生一股仿若真正的死尸一般的臭味。当然,这也是分品类的,有些则是没有气味产生的。而顾承影留给霍铭诚的,便是能散发臭味的那一种。
当即,霍铭诚暗自运转元力,试图将体内的龟息丹药力排出体外。一时间,他的周身,因为元力的作用,开始冒出一些水雾。
还可见的是,霍铭诚身上毛孔处,一颗颗黑色的油状液体冒出。在瀑布水流的拍打下,皮肤上的这些油状液体很快便被冲刷殆尽。
方炘炎瞧见这一幕,不禁暗自赞叹一声。
霍铭诚这小子,不仅实力不凡,而且还福大命大,连着这几天就已经挨了两次重创。一次穿过肩胛,一次穿过左腹,且都没有危急要害。
而且他的身体又特别硬朗,那几处伤口很快便结了痂。瞧见霍铭诚身上那两处伤口,血痂已是脱落,只留着浅显的疤痕,如此惊人的恢复速度,委实让人惊叹不已。
此刻,方炘炎不禁在想,他这个贤弟莫非是个怪胎?
当今天下,能人异士确实不在少数,方炘炎记得小时候曾见到过一位,虽说是杂耍表演,但也是亲眼见识到那人在手腕割出一道伤口后,转眼间又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伤口。
想到此处,方炘炎不禁摇头一笑,轻轻叹息一声,神情突然多出几分哀伤,似又在伤心难过了。
也难怪,自他的妹妹方淑岚被魑影殿的人掳走,已过去三个多月,这段日子里,虽然他表面看着嘻嘻哈哈,实则内心一阵焦灼,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的妹妹。
“方兄,你又在挂念淑岚了?”
就咱方炘炎还在为妹妹方淑岚的事黯然神伤之际,不知何时,霍铭诚已经清洗完毕,来到了他的身后。
瞧见霍铭诚仍旧是那一身破烂衣服,顿时笑出声,缓缓道:“贤弟,你怎么没换衣服?”
闻言,霍铭诚霎时一阵羞怒,沉声道:“你还问,出来之前也不知道给我准备换洗的衣物,眼下我也只能穿这一身了。”
这时候,只见方炘炎摸了摸后脑勺,尴尬一笑,道:“忘了。”
尽管霍铭诚心中略有气恼,可还是选择原谅了他这个兄弟,谁让他如此重情重义。方炘炎那般费尽心机的救自己出狱,也算是欠他的一个人情。
“算了,不跟你计较。”
霍铭诚说着,整理了一下这身破烂的衣服,尽量扯起布条遮掩住一些破洞。如此这般之后,这一身看着却有几分别样姿态,转眼多了几分潇洒。
方炘炎见此,当即拍了拍手,赞叹一声。不过看着霍铭诚这一身装束,不禁想起了在凛滨城时,自己受重伤后,被霍铭诚包扎的那一副模样,与此刻霍铭诚这一身到有几分相似之处。
一时间,方炘炎又不禁感叹一声,果然是贤弟的一派作风啊!
当下,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动身沿着小道往山上行去。
东边天际,日头渐渐升起,一缕光辉倾洒而至,仿若为这低矮山头铺上了一层金黄纱衣。
清晨,山丘之顶雾气萦绕,翠绿高竹随风摇曳,枝头鸟儿高声吟唱,在这朝阳光辉的映衬下,宛如一处人间仙境。
而在这半山腰处,一间较为宽敞的木屋赫然矗立于此。篱笆院子里,桌椅板凳摆放整齐,门前灯笼随着山林清风来回摆动。
这一处地方,刚好对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晨光初醒,金黄的阳光照进屋内,一时间让人感觉无比温暖,一阵心旷神怡。
此刻,雷映彩正独坐在屋内,撑着下巴,目光透过窗口,遥望着远处天空,不自觉的出神。她的身旁,一位侍女亦是陪同雷映彩静静地坐着。
因这处山头恰好正对着禹城,故此眺望过去,禹城局势尽收眼底。
雷映彩的目光始终看着远方,一动不动,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什么。而她的眼角,稍稍有点发黑,像是彻夜没睡的姿态。
一旁的侍女见了,不禁有点担心,只听她道:“雷姑娘,你已经一宿没睡了,何不现在去睡上一觉,等醒来便能见到你的朋友了。”
“不行,我要在这里等着,若是不见到他们,即便去睡也睡不安稳。”雷映彩幽幽的说道,似有乏力之样。
侍女见雷映彩如此执着,拗不过她,便由她去了。
这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吵闹声。当下,雷映彩一听,便知道是谁了,顿时脸上的担忧之色转为了欣喜。
只见雷映彩起身,打开大门,瞧见前方斜坡处赫然出现了两个人影,看模样,果然是霍铭诚他们。
当即雷映彩跑到院子里,迎接他们的到来。
此刻,斜坡处,方炘炎见前方院子,雷映彩的身影伫立在那里,顿时抬起胳臂肘,杵了杵一旁的霍铭诚,然后朝院子方向努了努嘴。
“你瞧,那丫头都亲自跑出来迎接你了。”方炘炎笑道。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有点怪怪的?”霍铭诚望着方炘炎那别有意味的笑容,顿时挑了挑眉。
方炘炎朝霍铭诚笑了笑,忽而唱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当下,霍铭诚听出了方炘炎的意思,随即沉下脸色,甚是严肃,正经道:“方兄切莫胡说,我与映彩之间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嘻嘻,是不是那样我无需知道,重要的是那丫头对你有意思呢!”方炘炎轻声说道。
这时候,他俩已经到了院子前,但见雷映彩望着他们,脸上不是挂着笑容,而是……怒气冲冲。只见她双手叉腰,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霍铭诚。
感受到雷映彩那一双愤怒的眼神,霍铭诚心中不禁一阵惊慌。随即见他悄悄用胳臂肘杵了杵方炘炎,轻声问道:“方兄,映彩这是怎么了?”
闻言,方炘炎也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两个动作怎么这么慢?害得我整夜都在担心你们的安危,觉都睡不好。”雷映彩噘着嘴,气哄哄的说。
她的眼部略有发黑,明显是觉没睡好而产生的黑眼圈。且因怒眉,使得这幅妆容看上去有些滑稽,直令霍铭诚和方炘炎二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瞧见这两人的样子,雷映彩更为气恼。接着只见她右手缓缓抬起,一股淡蓝色能量渐渐浮现于掌间。
两人见状,顿时收住笑意,一脸惶恐的望着雷映彩,似是在说: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见这两人一瞬间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雷映彩不禁一阵汗颜。当然,此番运起仓决星力,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的动手。哪知他们两个瞬间变得乖巧,乖巧得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本姑娘暂且原谅你们,若是下次再敢这般嘲笑我,可别怪我不客气哦!”
说罢,雷映彩收起仓决星力,朝两人哼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