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子有毒

那伙人说的不假,就只是顺着这条驿道走了有两三天的时间,就临临望见前方一座恢弘的大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就只是城门口站着几十精兵良将,进入此间的善贾行客需得经过盘查之后才能入城,以免有宵小之辈在城中霍乱。

跟随着人流,缓缓往那城门口走去。正等着,赵长安就听见前方传来了怒喝之声,不多时,就又有打斗声传来。

赵长安本就是喜热闹的性子,想知晓前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可前方的人实在是太过密集,赵长安伸长了脑袋也看不清楚。又不想脱离队伍跑到前面去,免得到时候还得重新排到人群后边,那可要多耗费不少时间!

心中急得痒痒,赵长安拍了拍站在自己前方的那人,问道:“嘿,你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那人想必也是小富之家,衣装穿着跟赵长安天差地别。转头瞅着赵长安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撇撇嘴,没吭一声就赶紧转过头去,还极为嫌弃地往前方挤了挤。

赵长安有些恼,心说老子一个冬天都在赶路,你还能希望我穿的多干净熨帖?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虽说是恼,但赵长安也只是在心里边骂了两句。如今自己初到此地,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再且,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尽数都是那些狐皮貂毛散出去的骚味儿,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后面一人以为赵长安是来徐州城讨生活的穷苦人家孩子,又瞅着赵长安默不吭声的模样以为他是委屈了,心中动了恻隐之心,拍了拍赵长安的肩膀,道:“其实前面也没什么事儿,若是你在这徐州城呆久了,不用问也能晓得。”

赵长安愣了愣,转头一看,就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笑意盈盈的中年男子,身上衣装虽称不上是豪奢,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脸上的笑意更是叫人容易生出好感来。

赵长安便问道:“我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懂,你给我说说呗?”

那中年男人回道:“去年冬天这徐州城中发生一件大事儿,有一户人家凭白死在了家里。原本以为是仇杀,可查了有十几天的时间也未曾查出什么明细来。没办法,就只得给他们安下一个自杀的名头草草收场之时,就有人说见到了妖魅害人的事儿。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到今年初春,一共就有数十人死得不明不白。徐州城哪里容得下这种事儿?便派了不少士兵日夜巡逻,更是在城门口加大了力度。这不,但凡有一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外人进城,就要被仔仔细细盘查一番,若是露出了几分胆怯之色,便要被可劲儿揍一顿!若是再搜出了凶器之类,便少说也有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

赵长安略微惊诧,“就不分青红皂白?如今带刀的武人可不算是少数!”

那中年男人耸了耸肩,“特殊时候,便只能用特殊手段。虽说对一些清白人有些冤枉,但叫城中的百姓能安心不少,这便是好的。”

赵长安点点头,琢磨了片刻之后又问道:“说妖魅害人?难不成真是有妖魅?”

“说不准,太守大人说是有奸人作恶,但这么久的追捕盘查也如同捕风捉影一般,这就不免叫人心生怀疑。”

说到这里,旁道一人插嘴道:“还别说这个,如今太守府正偷偷地收罗江湖侠士以及山上的炼气士、道士呢!”

这中年男人听着这话点点头,没做反驳。

赵长安忽而想起了几日前在那茶棚里头见过的那位带剑的男子,若有所思,忽而心中一动,打趣道:“你说我这副模样会不会被那些士兵当成是贼子痛打一番?”

那中年男人上下扫视赵长安一番,笑道:“可没准儿!”

正说着,就听见前方一声怒喝,“后面的,快一点儿!”

中年男人大声答了一句好,随即推搡了赵长安一把,“到你了。”

赵长安后知后觉,连忙跑上前去,讪讪一声笑。

那盘查的两位兵卒瞅着赵长安这副邋遢模样,眉头一皱,两两对望一眼,再转头来看着赵长安便是一脸厉色。

“你叫什么名字?”

“赵长安?哪几个字?”

“走又赵,长安的长安。”

两个兵卒愣了愣,如今天底下可没有几个人敢以“长安”二字为名。

上下打量了赵长安一番,一个兵卒嗤笑道:“以后还是换一个名字吧,看你这副模样。。。啧啧,有辱了。”

赵长安没吭声。

另一兵卒则是拿着一名册翻了半晌,随即抬起头来,“你并非我徐州人士,家住何方?来徐州意欲为何?”

赵长安耿直回道:“我乃是白马镇白马山上一猎人,来这徐州城就是为了。。。长长见识!”

“白马镇?”一兵卒皱着眉头,显然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而另一兵卒则是一脸冷笑,“长长见识?”

赵长安自知说错话了,“长长见识”这个目的实在是太过模棱两可,若是寻常时节还好,可如今恰巧赶上了这徐州城风风雨雨的时间段,实在是没有理由叫人信服。

便连忙改嘴道:“说是长长见识,也就是给自己充门面想冒充一下江湖大侠罢了,其实来这徐州城就是想将一些狼虎皮毛卖个好价钱。”

“狼虎皮毛?”

赵长安连忙回道:“小的先前说了,我是一个猎人。”

那兵卒打量着赵长安背上的包裹,确实是看见了皮毛的影子,但仍不放心,“打开看看。”

打开包裹,便有狼皮、狐皮、貂皮,种类繁多,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件换洗的布衣。

“本事还不小。”

“养家糊口就靠这一门手艺了。”

又在赵长安的身上摸索了片刻,那兵卒忽而眉头一挑,从赵长安怀里拿出一个钱囊,打开一看,就只见里头两三枚旧铜板,抬起脸来这兵卒面色古怪,赵长安略微脸红。

此时这兵卒才终于相信赵长安就只是为了卖东西的,就将钱囊往赵长安怀里一丢,“成了,进去吧。”

赵长安连连称是,正走到城门口正欲进去之时,就又有两个兵卒伸出长枪拦住了他。

赵长安愣住了,回头看了看那城门口两兵卒,又转过头来瞅着这拦住自己的两人,一脸,迷糊。

身边一兵卒开口了,“进城就需得交税,千万年来的道理,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多说不成?!”

赵长安确实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还以为是那兵卒瞧他是外地人蒙骗他,一时没有动作。随后瞅见一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顺手将几枚铜板丢进那兵卒身边的钱箱里头顺利进城之后才终于晓得此事不假。但也不免腹议,说怎么在白马镇就没有这等规矩?果真是毛病多。

但也总得进城不是?赵长安问道:“需得多少钱的进城税?”

“十钱。”

赵长安瞅了瞅自己的钱囊,“这么贵?”

那兵卒不耐烦了,“寻常徐州城中本地人进城都得七钱,外地人少说也得加二成的税,若是经商之人,车马货物还得另算!你如今带着皮毛想进城变卖,便与行商无二。收你十钱,还是看在你年纪小、是穷苦人家的份上,否则少说也得十二三钱,你还不乐意?”

赵长安寻常时候自然不会计较,只是如今自己兜里可没这么多钱,犹豫了片刻之后,赵长安取下一张狐皮来,“我用这张狐皮充作关税成不成?”

兵卒没好气,正欲开口之时,身后一人道:“我与他付了这关税就好了。”

那兵卒抬起眼帘瞧了一眼,“你若愿意,自然无妨。”

说这话的人便是跟在赵长安身后的那中年男人,赵长安感激一笑,道了一声谢,又说等自己卖了这些皮毛立马就还给你。

那人摆摆手说无妨,从钱囊之中拿出一块碎银子丢入那钱箱之中,率先入了成。

赵长安连忙跟上,可入了城之后就见一豪奢马车冲面而来,站在马车上的一年轻男子挥着马鞭大声吆喝,“滚开!莫要拦路!”

赵长安连忙避退,马车呼啸而过,尘嚣滚滚。

赵长安冲着那马车的背影骂了一声娘,再转过头来之时已然没了那中年男人的身影,自顾自嘀咕了一句也成,我可不是小十六那呆货,占了便宜我可不会寝食难安,反倒还睡得更香!

徐州城内果然繁华,街道宽敞,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各类豪奢马车徐徐而行。街道两旁各类商铺齐全,而商铺之内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足以闪瞎未曾见过大世面的赵长安的眼。

还未曾在这街上行走多久,赵长安就遇见一座名作“春满楼”的酒楼,酒楼之中极为热闹,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里头的调笑声。只是这酒楼张灯结彩,满挂红妆,赵长安一时之间想不通透为何这大城市的酒楼门面上挂着这么多的红丝绸,难不成是新开业么?

若是新开业就有这么热闹的话,那这家酒楼的掌柜应当也是一个四处逢源的精明人!

赵长安本性如此,喜欢热闹、闹腾,尤爱这等酒楼茶肆,一时之间驻足不前。

这会儿就见楼上探出了一个姑娘的身影,瞅着赵长安这副模样乐不可支,挥着手里的红色丝巾冲着赵长安喊道:“小哥儿,上来坐啊,楼上的姑娘可尽数都是可人模样哩!”

赵长安听着这话愣住了,心说这酒楼召客果然是有一门本事。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中浮现,另一个想法就突兀浮出。

这酒楼莫不就是左棠时常念叨的红楼吧?

再转眼一看这酒楼,赵长安便只觉耳红。

他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

楼上的姑娘见到赵长安这副模样,更是乐得不行,转头喊了几个姐妹过来,一齐朝着赵长安喊道:“小哥儿若不是个雏儿吧?咱们有规矩,头一回来咱红楼的不必给钱,反倒是咱们几个姐妹还得倒贴小哥儿银子呢!”

楼上的姑娘咯咯娇笑,楼下的赵长安落荒而逃。

快步走了蛮久才终于将身后的笑声甩在了耳后,赵长安吁了一口气,心说这红楼还真是不一般,怪不得左棠一直念念叨叨,原来还真有它的门道。

正嘀咕着,忽而瞥见临街有一卖衣裳的商铺,赵长安瞅着里头似乎是挂着毛皮衣裳,便缓缓走了进去,又喊了一声掌柜的。

听着这身喊,商铺里头正在看衣裳的几位小姐便转过头来,被赵长安这身打扮唬得不轻,更是有几个小姐掩着鼻子稍稍走远了一些。

赵长安并不在意,又喊了一声掌柜!

掌柜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美妇人,赵长安一脸喊了有三四声她才姗姗来迟。

一眼就瞧见了赵长安这声邋遢模样,这掌柜的也是有些楞,极快回过神来,问道:“客官难不成是来买衣裳的?”

赵长安嘿嘿一声笑,“你看我这模样像是买的起衣裳的主儿么?”

掌柜的未曾说话,就听见旁道有一姑娘笑道:“话糙理不糙,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赵长安循着声音转过头来,便见着说话那人是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锦衣玉服,模样可人。不似那些瞅着赵长安就掩鼻而走的千金们,这姑娘看着赵长安盯着她也根本不害怕,反倒是上下打量着赵长安,饶有兴致。

赵长安冲着这姑娘笑了一声,转头看着那掌柜的,取下了背上的包裹,“我看你这店铺里挂了不少貂裘,就想问问看你这里要不要兽皮。”

掌柜的兴许是卖了十几年衣裳头一回碰上这等上门要自己掏钱的客人,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这小店铺是衣裳店,不是裁缝店。若是客官要卖兽皮的话,还是得去当铺、杂货铺。”

赵长安略微失望,道了一声这样啊,转身欲走。

可刚转过身来,那掌柜的就又开口了,“只是如今咱这衣裳铺子恰好是缺了几件貂裘,若是客官的兽皮可行的话,小女子倒也愿意收下。”

赵长安心中欣喜,但装着一副恼怒的模样转过头来,“你这人弯弯绕绕,好没道理!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哪里来的那么多门道?”

掌柜的扬起头来驳斥道:“若是客官不乐意卖,就只管出门便可。”

赵长安往前踏出一步,一瞪眼。

掌柜的吓了一跳,不自主后撤几步,险险栽倒。

赵长安便嘻嘻笑,“莫慌莫慌,开个玩笑。”

掌柜的翻了一个白眼,娇媚异常。

赵长安愣了片刻,很快转过头去。

心说怪不得那红楼热闹非凡,也怪不得左棠时常念叨。

原以为是那些人无事可做,花酒度日,原来是女人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