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恨不能生于江州

练霓裳豁然变色，咬紧嘴唇，林嬷嬷悄无声息的站到练霓裳身前，眼中出现穷途末路的哀伤。

“这便是陈掌门说的血食，好一个血食！”秋白游目四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不大的密室中，竟然挤满了童男童女，有些惊慌失措，有些满脸绝望，更多的是彻底麻木，脸色苍白，眼神茫然没有焦距，仿佛只剩下躯壳，没有了灵魂。

“我以为同类相残已经很可悲了，哪里想到，竟然真有同类相食的，魔门，不愧是魔门啊！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自己的父母孩子？”秋白好奇道。

“万物有灵，人乃万灵之长，吃万灵不如吃人，人身血液乃天地灵秀，吃人不如食其血液，父母老朽，食之无用，但子女生机勃勃，若是万不得已，当然可吃！”林嬷嬷阴测测说道。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啊！”秋白叹息一声，这样的歪理竟然能在雷州生根发芽，蓬勃发展，果然是一个武力至上的世界，实力决定一切！歪的也能压直。

“陈长生，为教门尽忠的时刻到了。”林嬷嬷抱起练霓裳，猛然拽过陈长生，从秋白身边掠过，向门外冲去，同时一口咬住陈长生的咽喉。

陡然被林嬷嬷制住，陈长生无力挣扎，区区练气圆满又哪里逃得出先天高手的掌心，尽管林嬷嬷伤势严重。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响起，林嬷嬷喉头耸动，边跑边吞咽血液，随着血液的不断涌入，她干瘪的身体渐渐丰满起来，苍白如鬼魅的脸色逐渐有了血色，先天高手的气息一寸寸拔高。

秋白亦步亦趋的跟着，并不阻止林嬷嬷吞食陈长生的血液，这叫报应不爽！

“啪”的一声，林嬷嬷扔下陈长生，陈长生脸色苍白，身体僵直，已经没了气息。

“自作孽，不可活！”秋白轻叹一声，猛然间践踏地面，小院剧烈震颤，秋白瞬息出现在林嬷嬷身后，开山掌挥出，带动天地元气剧烈呼啸。

林嬷嬷出掌抵挡，“砰”地一声，双掌相交，纯阳内气山呼海啸，瞬间击溃林嬷嬷的血色内劲，“噗”地一声，林嬷嬷大口吐血，却借着一掌的劲力加速前行。

被秋白一掌击伤，林嬷嬷原本逐渐高涨的气息马上回落。

“什么人？”漏风的呵斥声响起，一位猪头脸出现在前院，却是受了诸多折磨的陈天鹏。

看到陈天鹏出现，林嬷嬷脸色欣喜，几步跃到陈天鹏身边，随手禁制了陈天鹏，然后又埋头吸食血液。

“又一位血食！“秋白悲悯道，却没有丝毫解救的意思，陈天鹏也不是好人，没有解救的必要，实际上，秋白是故意借林嬷嬷的手来除去血煞门。

林嬷嬷大步奔出小院，随手甩掉陈天鹏干瘪的躯体，气息高涨，猛然跃向空中。

“下来！“秋白大喝一声，左手猛然一握，内劲如漩涡涌动，一股狂猛的吸力顿时吸住了林嬷嬷，同时右手紧握成拳，碎玉拳捣出，无声无息间，林嬷嬷踉跄落地，又是一大口血水喷出，气息又迅速回落。

“混蛋！”林嬷嬷咬牙切齿，敌人这是在调戏自己，却也无可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不过林嬷嬷心中承认，就算自己毫发无伤，恐怕也不能在秋白手下讨得好处，只是不会这么狼狈，至少打不过还能逃得了。

林嬷嬷眼神通红，开始在陈家坳大开杀戒，见人就吸血，秋白跟在身后，如猎人驱赶猎物，追着林嬷嬷满村跑，赶出一位位陈家坳的村民，他们全是陈家族人，男的大多练了血煞掌。

练了血煞掌，还能隐居到陈家坳来，必然是嫡系弟子。

陈家坳里的人并不多，老弱妇孺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妇孺占大多数，练过血煞掌的不到一百人，其中修炼有成的有近二十人，秋白就是想借林嬷嬷的手除掉这些人，至于林嬷嬷想喝妇孺小孩的血，秋白直接出手阻止。

一顿饭功夫，林嬷嬷就杀了个通透，血煞掌修炼有成的陈家人都被其喝干了血液，起先还有小孩妇孺的哭泣声，到了后来，陈家坳里腥味弥漫，哭泣的人自然不敢哭泣了，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灵剑，善后的事情你处理一下，安置好密室里的小孩。”秋白一掌迫退林嬷嬷，身形飘荡，一步数丈，追进了山林里。

“是，谨遵掌教吩咐！”李灵剑躬身回答，身后一队正阳军挺身敬礼，他们皆是满脸崇敬，掌教太厉害了，追得先天高手如丧家之犬！

……

“林嬷嬷，喝了这么多血，喝撑了没有？”秋白紧追不舍。

林嬷嬷埋头急奔，其实到现在为止，林嬷嬷心中了然，对手这是在游戏他们。

“嬷嬷，咱们不要跑了。”练霓裳突然说道，“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姐，身为练家后人，你可不能轻易放弃！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林嬷嬷谆谆教诲。

“林嬷嬷，你说父母子女皆可吃，如此穷途末路，你为什么不吃了霓裳姑娘，反而如此保护她。”秋白笑道，“嬷嬷何以教我？”

林嬷嬷不语，只是嘿嘿冷笑。

“嬷嬷，你坚持一下，我给你一样东西，或许我们能逃出生天！”练霓裳银牙一咬，轻轻说道。

她白玉般的脸颊瞬间毫无血色，身体剧烈颤抖，迅速冰冷下来，一阵阵气血向着她的左手掌心蔓延，手掌殷红如血，澎湃的气血在掌心激荡，逐渐凝聚出一颗红色的凸起，约莫鸽蛋大小。

练霓裳伸出右手，嫣红的指甲划破左掌心，一粒胶状的血色小球从掌心跳出，仿佛心脏一般勃勃跳动，磅礴的气血在其中滚滚涌动。

做完这一切，练霓裳疲累欲死。

林嬷嬷眼神惊喜，猛然抢过胶状圆球，一口放进嘴里，突然放声狂笑，笑得涕泪俱下，“终于得到了血滴子，终于得到了血滴子，五十年苦盼，老身通神有望，报仇有望了。”

“嬷嬷，您，您怎么了？”练霓裳惊惶道，苍白的脸颊出现一抹血红。

“小姐，嬷嬷感谢你的血滴子，可是现在，嬷嬷不需要你了。”

林嬷嬷哈哈大笑，一把扔下练霓裳，“秋掌门，如今我是不需要小姐了，你说我为什么拼死保护小姐，这便是答案，为了血滴子，老身忍辱负重五十年，就算亲姐姐被练赤磷生吞活剥，老身也未曾悲伤。”

“不可能，嬷嬷的姐姐不是在探索密地的时候死亡的，怎么会是祖父吃掉的？”练霓裳大声辩解，练赤磷便是练霓裳的祖父，也是长生教的太上长老。

“我亲眼看着姐姐被练赤磷虐杀，然后吞吸干净，原因便是姐姐得了一株上等血参，偷偷吃掉了，练赤磷气愤不过，又不忍血参白白浪费，于是便吃了我姐姐。”林嬷嬷眼神恐怖，“那时候，我林绝心美艳如花，可不是现在的模样，你祖父吃了我姐姐后，当场又侮辱了我，我匍匐在他脚下赌咒发誓效忠于他，我苟且偷生，可心里的恨意，却已经积聚了五十年啊！我本以为没有报仇的希望了，哪知道，老天还是有眼的。”

林嬷嬷眼神迷蒙，面容狰狞恐怖，气息蓬勃高涨，一浪高过一浪。

“林嬷嬷，你心中有恨，说明你不是天生的邪魔。”秋白感慨万千，环境塑造人性啊！

秋白稍稍感慨，碎玉拳突然捣出，光辉璀璨，不能再让林嬷嬷从容恢复了。

秋白有感觉，这次的血滴子与方才喝人血不同，喝人血只是暂时压制伤势，高涨的修为仿佛空中阁楼，没有坚实的基础，一戳就破，但这次不同，血滴子的能量仿佛在本源上改变林嬷嬷的资质，同时迅速修复其伤势。

若是等到林嬷嬷彻底吸收了血滴子，秋白恐怕就留不住她了。

拳如流星，势大力沉。

一路追袭，秋白的功力越发精纯了，也能引动更多的天地元气，他有感觉，用不了多久，便能晋升先天。

林嬷嬷脸色大变，对手越发厉害了，就算自己伤势尽复，也未必打得过这小子，与秋白稍稍鏖战，林嬷嬷虚晃一招，猛然向天空窜去，“秋掌门，你是老身见过的最厉害的半步先天，老身年老体弱，却是比不得你了。”

“老身失陪了，小姐就留给你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林嬷嬷遥遥一掌拍中练霓裳的丹田，“秋掌门，老身已经废了小姐的修为，小姐青春年少，可是我雷州数得上号的绝色美人，秋掌门英雄了得，正缺个暖床铺被的丫鬟。”

“嬷嬷！为什么？”练霓裳嘴角溢血，心如死灰，“五天前，您还忠心耿耿替我断后。”

“小姐，嬷嬷那么做，也是希望能感动你，让你乖乖拿出血滴子，若不是因为血滴子必须心甘情愿才能取出，嬷嬷早就自己动手了。”林嬷嬷嘿嘿大笑，身影越升越高，“小姐，我们是魔门弟子，父母子女皆可杀，练赤磷糟蹋了老身，教会了老身心狠手辣，今天，老身把这道理还给练家人。”

“唉！”秋白叹息一声，内气升腾，引动天地元气环绕周身，身体冉冉升起，“林嬷嬷，未到先天也是可以飞行的。”

飞行么！只要能超控天地元气，足以抬起身体就可！随着功力的愈发精纯，秋白自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林嬷嬷骇然失色！

空气砰然炸响，白金色的拳劲如火如荼，血红色的掌劲呼啸肆虐，林嬷嬷伤势未彻底愈合，很快落在下风。

“给我下去！”秋白大喝一声，拳上白金光辉灿如烈日，迅如闪电，猛然捶向林嬷嬷。

林嬷嬷面色狰狞，一爪挥出，腥风呼啸，不顾捶向胸口的拳头，猛然抓向秋白心口。

“砰”地一声，紧接着“嗤啦啦”的摩擦声同步响起。

林嬷嬷轰然坠地，脸色青白，一口老血夹杂着脏腑碎末喷出，未曾彻底消化的血滴子滴溜溜的在血中旋转，只是小了很多。

秋白紧跟着落下，忍不住踉跄几下，嘴角血渍斑斑，胸口鲜血淋漓，五条鲜红的爪印宛然五条长蛇，一阵阵黑气跃动，被纯阳内气焚化，嗤嗤作响。

“嬷嬷，你也是苦命人，心中可有遗言？”秋白五味参杂，他一拳击碎了林嬷嬷的脏腑，脏腑粉碎，就算先天高手也无力回天。

“我这一生杀人无算，死了也应该，只是我心中不甘，若是老天有眼，就让练赤磷给我陪葬。”林嬷嬷抬眼望天，喃喃自语，面色灰白，眼神逐渐朦胧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总有一日杀了练赤磷。”秋白沉声道，反正他总有一日会离开江州，那时候，应该有足够的实力斩杀练赤磷了。

“秋掌门，我告诉你长生教的在江州的所有秘密据点，你听好了。”林嬷嬷轻轻说道：“血影宗，长河帮……”

“恨不能生于江州！”林嬷嬷轻轻说道，双眼慢慢闭合，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