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回 连摔四次

说话的时候他已出手。他每个字都说得慢,出手更慢,慢得出奇。黄玉看看他的手。他的手粗而短,但却保养得很好,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而且不像其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一样,小指上并没有留着很长的指甲,来表示自己什么事都可以不必做。这双手虽然绝不会令人觉得呕心。但有时却的确可以令人送命!他左手的指头看来更粗硬、更短,显然也更有力。现在他的左手虽已抬起,却没有动,右手也动得很慢,慢慢的向黄玉伸过去,好像想握一握黄玉的手,跟他交个朋友。现在这只手看来的确连一点危险都没有。

但也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所以等他看出这只手的危险时,已来不及了!忽然间,黄玉发现自己两只手都已在这只手的力量控制之下。无论他的手想怎么动,手腕都很可能立刻被这双手扣住。他没有动,并不是因为不想动,而是根本不能动。那人手背上的青筋也已凸起,指尖距离黄玉的腕子已不及三寸。黄玉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这时,那人的手已扣住了他的腕子——不是右手,是左手。他的右手还停在那里,左手却已突然闪电般探出。这种招式说来并不玄妙,甚至可以说是很陈旧很老套的变化。

但他却用得实在太快,太有效!黄玉的注意力好像已完全集中在他右手上,根本没有防备他这只左手。要命的左手。

那人再次低叱一声,黄玉的人就立刻又被抡了出去!眼看着他又要撞上山边的石头。这次那人既没有转身的意思,也没有准备再走的意思。

他目光灼灼,眨也不眨的盯着黄玉。都认为这是黄玉的头要撞上石柱的时候。黄玉的身子突然凌空一转——就像是鱼在水中一转。这一转非但没有丝毫勉强,而且优美文雅如舞蹈。看到黄玉的轻功身法,简直就好像看着一个久经训练的苗条舞姿,在你面前随着乐声起舞一样。几乎就在他转身的同一刹那间,他的人已回到那人面前。那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突又出手。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黄玉的身子又被抡起,死鱼般被摔了出去,只不过换了个不同的姿势而已。但他回来的方法却还是和刚才一样。眼见着他要撞上石柱时,他身子突又一转,人已回到那人面前。只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那人的身子似已暴长半尺,似已将全身力量都用作这孤注一掷。黄玉的人箭一般向后飞出。他第四次被摔出去。这一摔之力何止千斤,黄玉的人似已完全失去控制!在这种力量下,根本就没有人还能控制自己。眼看着他这次势必已将撞上石头,但却忽然他手掌在石头上一拍,来势仿佛比去势还急,到了那人面前,才突然转身。就像是鱼在水中轻轻一转。然后他的人就轻飘飘的落在那人面前,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懒懒散散的微笑,就好像始终都一直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过。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那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额上却似已有汗珠在闪动。他凝视着黄玉,目光已有很久很久没有移动。黄玉还在微笑着。那人忽然道:“好,好功夫。”黄玉微笑道:“你的功夫也不错。”还是和刚才同样的两句话,但现在听起来,味道却已不同。那人忽然转身,慢慢的走回去,坐下来,黄玉也走了过去,坐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面对面的看着,谁也没有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突又挥了挥手,道:“酒来。”他说的话就好像某种神奇的魔咒。忽然间,酒菜已摆在桌上,桌子已摆在他们面前。食盒中摆着八色菜,精致而悦目。酒是琥珀色的。斟满金杯。

那人慢慢的举起金杯,道:“请。”黄玉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那人道:“英雄当饮好酒。”黄玉香道:“不敢。”那人沉声道:“昔日青梅煮酒,快论英雄,佳话永传千古,却不知今日之你我,是否能比得上昔日之刘曹?”黄玉忍不住笑了,道:“比不上。至少我比不上。”那人忽又抬起头,看着他,慢慢的举起金杯道:“请。”

黄玉一饮而尽,道:“多谢。”那人仰天而笑,大笑了三声,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