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6章、首尾难顾

魏元忠笑道:“李将军过奖了,我只是略尽绵力,履行作为监军的职责罢了。”

李孝逸问道:“我在皖北那个地方滞留了好几天,也不知扬州叛军此时的情况,徐敬业那逆贼现在攻打何处城池?监军可知晓么?”

魏元忠笑道:“洛阳遥领天下州郡,为域中之总枢纽,消息最是灵通。前几日润州刺史李思文派人快马来报,说徐敬业那逆贼亲率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润州,战况紧急,请求朝廷派兵增援润州。”

李孝逸惊道:“徐敬业以匡复庐陵王为辞,声称是勤王之师,为何不挥师北上?反而南渡长江,攻打润州,他的意图何在?”

魏元忠笑道:“徐敬业虽占领扬州,但临时征募纠集的十余万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他有自知之明,得知李将军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自知无法与将军的大军匹敌,若是在中途狭路相逢,那么必然兵败。他不敢冒这个大险,所以想先巩固江南,有了根据地之后,进可攻,退可守,这样方为稳妥。”

李孝逸笑道:“若是监军与徐敬业易地而处,那么监军是打算挥军北上,夺取中原,还是像徐敬业这般在江南营造巢穴,以图进退有据呢?”

魏元忠笑道:“李将军这么问,是在考较我有无领兵打仗的才能呢,还是测试我是否有心谋反呢?”

李孝逸笑道:“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监军不用紧张,我焉能有考较和测度魏监军的想法。”

魏元忠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是有此想法我也无所畏惧。既然将军这么问了,那我就说说,若我是徐敬业,既是打着匡复庐陵王帝号的旗号在扬州起兵,那么行军战略就要奔着这个宗旨而设定,挥师北上固然冒险,但绝非下策,反而可以聚集那些李唐宗室及其支持者来相助其军,如果是这样,休说胜负尚未可知,一旦成功打到洛阳,则为大唐拨乱反正的功臣,即便是失败了,在百姓心中也不失忠烈之名。”

李孝逸继续问道:“敢问南下攻取润州又将如何?”

魏元忠慨然叹道:“攻取润州,则是打算在江南立稳脚跟,营造巢穴,看似稳妥,其实是下下之策。因为这种做法,很明显是在告诉世人,徐敬业起兵是拥兵自重,在江南称王称霸,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反贼,既得不到效忠皇室之人的支持,也同时背离了自己打出的旗号,失信于天下,得不到百姓的谅解,其结果是自然是必败无疑,而徐敬业也终究会留下阴谋造反的骂名。”

李孝逸笑道:“魏军师的见解果然精辟独到,与在下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看来扬州叛军都是些没有头脑的莽夫,果然是些乌合之众啊!”

魏元忠道:“不然,我听说叛军的军师魏思温作乱之前,是朝廷的监察御史,此人智慧谋略无穷,这次徐敬业起兵的全盘计划,都是他操控的。他既然想得出如此谋略,能够兵不血刃占领扬州,并且打出勤王旗号,令骆宾王撰写檄文。那么他一定想得到大军应该挥师北上,而不是自困江南,投于死地。”

李孝逸笑道:“那就是徐敬业与魏思温有隙,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了。他们叛军将相不和,对我军可谓大为有利啊。”

魏思温笑道:“的确是这样,据我所知,那徐敬业既是故司空李勣的嫡长孙,自幼跟随其祖父南征北讨,自谓战功无数,倨傲无比,刚愎自用,魏思温受到冷落,言不见纳,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徐敬业野心勃勃,既有了这么多兵马,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要在江南建立霸业的基础,然后再图谋天下,坐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

李孝逸笑道:“若是来得及,我们便直接拿下扬州,然后再进军润州,追击徐敬业。徐敬业既领大军前去攻打润州,那么扬州守备必然空虚,我们便能有机可乘。”

魏思温道:“不然,现在徐敬业的属下尉迟昭已经打下盱眙城与都梁山,楚州司马李崇福也率领所部三县响应徐敬业,扬州若是失守,他们便会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候等到徐敬业打下润州,再返回攻打我们,扬州便成了一座孤城,势必守不住,到时候,我们就会陷入被动局面。”

李孝逸问道:“那依监军之意,是要赶往润州救援,直接与徐敬业的大军正面交锋,一举将他们彻底消灭咯?”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认为我们现在赶去润州还有用么?只怕没等我们渡江到达润州,润州城已经沦陷了。”

李孝逸急道:“攻打扬州会有被围的危险,攻打润州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该如何是好呢?”

魏思温道:“若徐敬业打下润州,则扬州、楚州、润州连成一线,如是一条大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若是我们从中将它斩断,则如何?”

李孝逸笑道:“军师之意是拿下楚州,这样则其首尾不能呼应,扬州守备松懈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润州的徐敬业远离扬州根本之地,在江南也势必孤立无援,我们再徐图之。便能一举平叛?”

魏思温道:“攻下楚州各县之后,扬州的守军在徐敬业回来之前,则不敢妄动,根本不足为虑,而我们则可以乘机迅速进军润州,将徐敬业一举歼灭,迟则生变,不容徐图。”

李孝逸道:“果然是好计策。但我们眼下军粮不足,能否在筹集到足够的军粮之前,拿下楚州,还说不定呢?”

魏思温道:“军粮之事,军师大可以放心,朝廷的政令已经下达,相信各地官员已经在征粮了,我们到达江南之后,各地所征收的粮食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将军的军营,不需十日,我想应该能够筹集到足够的粮草。而楚州只有少数叛军在守城,眼下正是夺取楚州的好时机呢。”

李孝逸笑道:“这样楚州便是我大军的囊中之物了。没想到困扰我多日的难题,魏监军三言两语便帮我解决了。只是不知还需多少天,才能到达楚州境内,我现在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无需着急,我昨日夜观天象,这几天应该会云散雨收,到时候大水自然退去,我军就可长驱南下了。再者说来,李思文势必固守润州,徐敬业要想攻下润州,没个十来天的时间,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肯定能赶在他前面,拿下楚州的。”

李孝逸道:“监军果然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识地理。若果如监军所言,雨水在这几天便会停歇,那就太好了。只是不知监军何以如此肯定,李思文能够坚守润州十余日呢?监军恐怕有所不知,这李思文可是徐敬业的叔父,要是他与徐敬业勾结,打开城门,将润州拱手相让,那该如何是好呢?”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思文虽然是徐敬业的叔父,但这个人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心中感念太后让他做润州刺史,因此除了对太后忠心耿耿外,还想方设法地巴结奉承武氏兄弟。

早在徐敬业在扬州起兵之前,他就将徐敬业谋反的想法向太后密报,这会儿听说李勣一族的属籍爵位被褫夺,其父李勣及其兄李震,被斫棺戮尸,于是将所有的愤怒与怨恨都倾泄在徐敬业身上,对他这个侄子可谓是深恶痛绝,因此事不会念及亲情的,自然会死守润州,以待增援。他虽然是个庸碌无为的刺史,但其属下颇有几名得力干将,再加上都梁山投奔到润州的守将,与润州五六万守军,要坚守十天半个月,根本毫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