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迫道宗立誓,此生永不犯宋

四人双骑并骑而返的时候,段誉问那名传令兵道:

“咱们的马匹在刚刚的狼袭之下损伤几何”

听到此言,虚行也竖起了耳朵,毕竟在回到雁门关的两天的路程全都是大草原,如果战马损失太重,只怕能活着回到大宋的人就得看片天意了!

那名传令兵道:

“回禀陛下,刚刚的狼袭由于我军反应及时,所以战马也就在恶狼的头一波奇袭中损失了一百三十匹。”

段誉听过后吃了一惊道:

“居然这么多!听你那意思是狼的数量更多”

“回禀陛下,那个狼群的数量只怕要过了二百了!”

沉默多时的萧峰道:

“看来你们遭遇的是那群军狼了。”

“军狼”

“不错,我之前还是南院大王的时候,带领军队以打猎来做操练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它们,不过我一族没人会去伤害他们,它们同样也不会伤害我们,也包括契丹百姓。”

虚行道:

“怪不得它们会奇袭我们的坐骑呢!感情它们也算你们一族的力量啊!”

传令兵道:

“多么可怕的动物啊!无声无息的靠近了马群,之后首轮冲锋就干掉了过百的战马,想想都……”

“三弟、四弟,辛苦了,话说你们俩该不会把敌军杀光了吧?怎么这会还不见追出来呢?”

听到迎过来的虚竹问话后,心情复杂的萧峰也很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虚行苦笑道:

“我和三哥哪来的那般本事啊!我只是把城门堵了一下,天知道能拖多久,赶紧玩儿命往雁门关跑吧!”

没多久几人便回到了营地,见到众人都起上了马,萧、虚、段三雄大喝了一声:

“出发!”

之后所有人也兴奋的大吼了一嗓子,之后万马齐喑,一路向南而去!

大概在萧虚段三雄骑马踏过二里地外的遍地狼尸的时候,堵在临潢府城门涵洞儿里的人马尸骸终于被清理开了。

从城外传来骚动,到城门遭遇敌袭,耶律洪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萧峰!在派人前去确认的太监带回萧峰已跑的消息和十万大军被去去两个人堵在城里动弹不得以后,耶律洪基喷出一口老血后差点儿没活活气死!

之后耶律洪基拎着马鞭亲自监督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堵在涵洞儿里的人马尸骸,这才没让联合部队跑出太远,不过等契丹骑兵鱼贯出城并集结起来的时候,联合部队已经跑出去四十多里地了!

不过四十里的放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完全不惜马力的跑,这点儿距离也不算什么!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落后了四十里的差距,在玩命追击两个时辰之后距离联合军的马屁股只有不到七丈的距离了!

这就是战马不同带来的差距,联合军虽然也有换乘的马匹,但是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哪里有时间换马啊!

虽然契丹人骑射双绝,但是再精湛的箭术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也派不上用场,毕竟你的臂力即便再强,当你射过去的箭矢在射中敌人的时候也发挥不出多大的力道,毕竟敌人并非一动不动的呆着,而是在向着摆脱箭矢的方向运动,所以追的一方射箭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反倒是逃命的一方再烂的箭术也会造成相当不错的战果,因为即便逃方箭矢力道再小,追方也是迎着箭雨往前冲!等于是自杀一般!

这种战术,被一百多年后的蒙古人赋予了一个威震天下的名字——蒙古游击术!

这会这种臭无赖战术虽然还没有被发扬光大,但是对于联合军那些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老油子来讲,这并不陌生!

只见这群家伙一面疯狂的用各种花样百出的暗器射那些契丹人,一边哈哈大笑不止,气的契丹狼兵头顶都要冒烟了!

就在这时,留在联合军后方压阵的联军高层突然看到在他们前方突然斜刺里冲过来了一条黄龙!

正当联合军阵脚大乱不知如何应对这支敌人的生力军的时候,就看到这支骑兵各个脑门刮得铁青,脑后扎着辫子,精赤着膀子的家伙将密集的箭雨倾泻在了契丹追兵的头上了!

而且相去甚远的距离还能每矢都射到敌人的面部!这等射术的精准程度实在是令中原群雄以及灵鹫宫以及大理所属们瞠目结舌了!

萧峰见此票人马神乎其神的箭术之后,恍然大悟道:

“啊,原来是我的女真部族朋友到了,不知他们如何竟会得知讯息?”

女真猎人箭法了得,勇悍之极,每一百人为一小队,跨上劣马,荷荷呼喊,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乱了辽兵阵势。女真部族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更攻了个辽兵出其不意。辽军统帅眼见情势不利,又恐萧峰统率人马上前夹攻,连忙收兵后撤!

甚明军事的巴天石哪里肯错过这等良机,于是乎对萧峰道:

“萧大王,不如我们与女真一族前后夹击,彻底打残了这支辽军,绝了耶律洪基南侵的野心吧!”

左右为难的萧峰听后只是摇头不语。

心急如焚的巴天石不死心道:

“此处距离雁门关距离甚远,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再让契丹人打退了女真人缓过了这口气继续追击咱们,咱们就危险了!”

却见到萧峰还是满脸苦涩摇头不语,难以理解的巴天石道:

“萧大王不肯赶尽杀绝莫不是打算留条后路,打算与耶律洪基重修旧好吗?”

在一旁竖着耳朵聆听二人对话的段誉听出巴天石言语中的揶揄之意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就看到一名拎着五六颗头颅的白面汉子一边抡着手里的脑袋,一边冲着心事重重的萧峰喊到:

“萧大哥!兄弟我拉着队伍替你杀契丹狗来了!”

萧峰拍马迎出几步,虽然听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兄之语有几分刺耳,但他还是哈哈大笑道:

“阿骨打兄弟,谢谢你了!”

完颜阿骨打道:

“萧大哥,那日你不

别而行,兄弟每日记挂,后来听探子说你在辽国做了大宫,倒也罢了,但想契丹人奸猾,你这官只怕做不长久。果然日前探子报道:你被那狗娘养的辽帝关在牢里,兄弟急忙点齐人马前来营救,幸亏萧大哥安然无恙,阿骨打甚是欣慰!”

萧峰百感交集道:

“好兄弟!……”

话没说完一支流矢扎到二人马边,完颜阿骨打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破口大骂道:

“契丹狗贼!老子与萧大哥叙旧,你竟敢扰我!”

言毕一发三箭,嗤嗤嗤三声锐啸过后,刚刚偷袭的三名契丹射手应箭落马!

接着完颜阿骨打便大吼一声:

“儿郎们,杀光契丹狗贼!”

萧峰拦住他说道:

“兄弟,眼下我已脱险,何必让兄弟们继续死斗不妨撤退,等改天我去长白山找你,咱哥俩儿一醉方休如何”

反正萧峰去哪也不会留在中原了,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大理可去,西夏可留,哪怕关外也行,只有大宋他不打算久居。

完颜阿骨打听后道:

“我听你的。”

之后朝着契丹阵营喊到:

“契丹狗贼听好了!幸好你们没伤了我萧大哥半根毫毛,不然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之后完颜阿骨打便率众与联合军并骑一路绝尘而去,只留下遍地的人尸马骸,和死伤狼藉的契丹人。

声势大壮的联合军驰出十余

里后来到了一个山丘之上。阿骨打跳下了马,从马旁取下皮袋,抛给萧峰,道:“萧大哥喝酒”

萧峰接了过来,骨嘟嘟的喝了半袋,还给阿骨打。阿骨打将余下的半袋都喝了,说道:“哥哥,不如便和兄弟共去长白山边,打猎喝酒,逍遥快活。”

萧峰深知耶律洪基的性情,他今日在南京城下被完颜阿骨打打败,

又给他狠狠的辱骂了一番,大失颜面,定然不肯就此罢休,非提兵再来相斗不可。女真人虽然勇悍,究竟人少,胜败实未可料,终究以避战为上,须得帮他们出些主意,又想起在长白山下的那些日子,除了替阿紫治伤外,再无他虑,更没争名争利之事,此后在女真部中安身,倒也免了却了无数烦恼,便道:

“兄弟,这些中原的英雄豪杰,都是为救我而来,我将他们送到雁门关后,再来和兄弟相聚。”

阿骨打大喜,说道:“中原蛮子罗里罗唆,多半不是好人,我也不愿和他们相见。”说着率领着族人,向北而去。

目送这群凶悍的女真人打马离去之后,联合军各路好汉们均想到,幸亏这伙比辽人还要恐怖的番人是友非敌,不然刚刚一仗不知要坏了多少好汉的性命呢!

“大哥,咱们这便动身南下吧!免得心有不甘的辽人缓过劲来追过来!”

萧峰道:

“好!”

之后联合军再次出发。

到得傍晚,联合军便在五台山下埋锅造饭,范骅率大理人马前往来路,以防备追兵突袭。

这时候终于得了机会的丐帮吴长风来到了萧峰面前,双手托举着打狗棒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并大声道:

“丐帮吴长风但请帮主回去重掌丐帮!全冠清那狗贼,兄弟们已经将之乱刃分尸,替帮主你出气了!前些日子里是属下糊涂,误信谗言冤枉帮主了!”

萧峰苦笑道:

“冤枉我了吗?那些栽到我头上的血案都是家父犯下的,而且我也的的确确是契丹人,又如何重掌丐帮帮主之位呢?吴长老,此事休得再提!”

吴长风叹了口气,只得悻悻而归。

这时候负责断后的范骅便带着队伍打马而回,并大声道:

“快些启程!契丹大军已经压上来了!”

中人一听顾不上收拾炊具,立刻上马,之后打马朝着雁门关方向而去!

联合军好不容易赶到了雁门关前,却被守关的士兵以联合军中有很多不似汉人之人为由拒不放行!

脾气急如烈火的吴长风听得此言破口大骂道:

“我们这支队伍虽然有西夏和大理的朋友,但我们都是帮你们打契丹人的,在不开门,老子就直接来硬的了!”

吴长风话音刚落,雁门关城头上的宋兵便张弓搭箭,瞄准了联合军众人!

这一耽搁,契丹大军终于压了上来!

萧峰朗声道:

“我与辽帝交涉一番,你们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说罢不顾众人阻拦,大步流星的走到两军中场。

“大辽皇帝陛下,请您出来,罪臣萧峰有话要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用足了内力,以至于清晰的传入了十几万契丹大军的耳朵里!

一时间听者无不动容!

过得半晌,猛听得辽军阵中鼓角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

分开,八面金黄色大旗迎风招展,

八名骑士执着驰出阵来。八面黄旗

之后,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

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

,接着是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着耶律洪基出阵。

辽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山谷鸣响。

关上宋军见到敌人如此军威,无不凛然。

耶律洪基右手宝刀高高举起,辽军立时肃静,除了偶有战马嘶鸣之外,更无半点声息。耶律洪基放下宝刀,大声笑道:“萧大王,你说要引辽军入关,怎么开门还不大开?”

雁门关的通译将此翻译给指挥使张将军听后,城关上的宋兵对萧峰一阵指天画地的咒骂。

萧峰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便宜大哥为了致自己于死地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就在这时,从他身边窜出去一黑一白两条身影,萧峰想组却是来不及了!

越来此二人正是同时想到了擒贼先擒王之策的虚竹和段誉!

而耶律洪基也早就防着萧峰铤而走险再来一次万军之中擒楚王授首的事儿,早做了准备!

只见上百名盾牌手在耶律洪基面前一字排开,上百枚盾牌组成的钢铁长墙散发着厚重如山的味道!

而身负逍遥三老二百多年内力又尽窥灵鹫宫石壁上的逍遥派奥义的虚竹战斗力又岂是这些契丹狼兵所能阻挡

而一旁的段誉面对迎面而来的箭雨则依靠‘凌波微步’将身体大幅度摇晃来躲避密集的流矢,间或以‘六脉神剑’反击那些契丹狼兵。

虚竹一脚将交叉刺过来的长矛踩下,接着又用‘天山折梅手’将迎面而至的狼牙雕翎箭抓到手里,之后以暗器手法将之物归原主!

而面对刀斧手们同时挥向自己的兵刃,段誉总能以游鱼般从其间的缝隙穿身而过!

看到二人绝技后被吓傻了的耶律洪基冷不防便被犹如大鸟一般虚段二人擒住了肩膀,有他在手,契丹狼兵根本不敢放箭,之后腾云驾雾一般回到了萧峰面前!

却冷不防萧峰突然发难,从二人手中抢到了耶律洪基,联合军和契丹军同时欲动身,联合军欲护卫萧峰,而契丹军则心系耶律洪基安危!

萧峰提着耶律洪基猛的纵到了悬崖之畔,回身道:

“都不要轻举妄动,我和陛下有话要说!”

萧峰对面如土色的耶律洪基道:

“请陛下来此的就是我那二位结义兄弟,穿黑袍的那位是我的二弟,乃是西夏国的驸马兼灵鹫宫的尊主,另一位白袍之人,乃是我的三弟,乃是大理段公子。”

他不说破段誉如今的身份,怕的就是耶律洪基因为今日之事惦记上大理国。

耶律洪基看了看虚竹和段誉,点了点头,道:

“二位身手果然了得!”

萧峰又道:

“陛下若想安然回去,却也不难,只求陛下按咱们契丹族的规矩给出赎金即可!”

耶律洪基语带轻蔑道:

“为了几个赏钱儿你用得着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吗?说说看,寡人倒是想知道你有多么大的胃口!”

萧峰道:

“罪臣等的就是您这句话!我不要黄金,不要官职,我只求陛下一诺!”

耶律洪基听后哈哈大笑道:

“你就是问我要金山银山,我也能给你弄来,却不知你要我做出怎样的承诺呢?”

萧峰道:

“我们契丹人誓承诺如生命,罪臣只求陛下即刻退兵,并且今生今世永不犯宋!”

段誉一听心下大喜,辽帝不犯宋,只然犯不到大理,于是破口而出道:

“只要你应了这一诺,我们立刻放你回去!”

转念一想,生擒辽帝之事也有二哥的功劳,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虚竹,只听虚竹道:

“我要的也是这一诺!”

耶律洪基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

“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

萧峰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耶律洪基一凛,寻思:“这萧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出手向我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

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

“以我耶律洪基一命,换得宋辽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可把我的性命瞧得挺重哪!”

萧峰道:“陛下乃大辽之主。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耶律洪基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年女真人向我要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萧峰略一躬身,不再答话。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脱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性命更贵重的事物,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枝雕翎狼牙箭,双手一弯,拍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允你了。”

萧峰躬身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转过头来,举步欲行,却见虚竹和段誉四目炯炯的望着自己,并无让路之意,回头再向萧峰瞧去,见他也默不作声,登时会意,知他三人是怕自己食言,当即拔出宝刀,高举过顶,大声说道:

“大辽三军听令。”

辽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耶律洪基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一顿,又道:

“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说罢,宝刀一落,辽军中又擂起鼓来。

萧峰躬身道:“恭送陛下回阵。”

虚竹和段誉往两旁一站,绕到萧峰身后。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羞惭,虽急欲身离险地,却不愿在萧峰和辽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静,缓步走回阵去。

辽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迎接。耶律洪基初时脚步尚缓,但禁不住越走越快,只觉双腿无力,几欲跌倒,双手发颤,额头汗水更是涔涔而下。待得侍卫驰到身前,滚鞍下马而将坐骑牵到他身前,耶律洪基已是全身发软,左脚踏入脚镫,却翻不上鞍去。两名侍卫扶住他后腰,用力一托,耶律洪基这才上马。

众辽兵见皇帝无恙归来,大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雁门关上的宋军、关下的群豪听到辽帝下令退兵,并说终他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犯界,也是欢声雷动。众人均知契丹人虽然凶残好杀,但向来极是守信,与大宋之间有何交往,极少背约食言,何况辽帝在两军阵前亲口颁令,倘若日后反悔,大辽举国上下都要瞧他不起,他这皇帝之位都怕坐不安稳。

耶律洪基脸色阴郁,心想我这次为萧峰这厮所胁,许下如此重大诺言,方得脱身以归,实是丢尽了颜面,大损大辽国威。可是从辽军将士欢呼万岁之声中听来,众军拥戴之情却又似乎出自至诚。他眼光从众士卒脸上缓缓掠过,只见一个个容光焕发,欣悦之情见于颜色。

众士卒想到即刻便可班师,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既无万里征战之苦,又无葬身异域之险,自是大喜过望。契丹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凶战危,谁都难保一定不死,今日得能免去这场战祸,除了少数在征战中升官发财的悍将之外,尽皆欢喜。

耶律洪基心中一凛:“原来我这些士卒也不想去攻打南朝,我若挥军南征,也却未必便能一战而克。”

转念又想:“那些女真蛮子大是可恶,留在契丹背后,实是心腹大患。我派兵去将这些蛮子扫荡了再说。”

当即举起宝刀,高声说道:

“北院大王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班师南京!”

军中皮鼓号角响起,传下御旨,但听得欢呼之声,从近处越传越远。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萧峰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耶律洪基冷笑一声,朗声道:“萧大王,你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耶律洪基“啊”的一声惊叫,纵马上前几步,但随即又勒马停步。

虚竹和段誉只吓得魂飞魄散,双双抢近,齐叫:“大哥,大哥!”

却见两截断箭插正了心脏,萧峰双目紧闭,已然气绝。

虚竹忙撕开他胸口的衣衫,欲待施救,但箭中心脏,再难挽救,只见他胸口肌肤上刺着一个青的狼头,张口露齿,神情极是狰狞。虚竹和段誉放声大哭,拜倒在地。丐帮中群丐一齐拥上来,团团拜伏。吴长风捶胸叫道:“乔帮主,你虽是契丹人,却比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汉人英雄万倍!”

中原群豪一个个围拢,许多人低声议论:“乔帮主果真是契丹人吗?那么他为什么反而来帮助大宋?看来契丹人中也有英雄豪杰。”

“他自幼在咱们汉人中间长大,学到了汉人大仁大义。”

“两国罢兵,他成了排解难纷的大功臣,却用不着自寻短见啊。”

“他虽于大宋有功,在辽国却成了叛国助敌的卖国贼。他这是畏罪自杀。”

“什么畏不畏的?乔帮主这样的大英雄,天下还有什么事要畏惧?”

耶律洪基见萧峰自尽,心下一片茫然,寻思:“他到底于我大辽是

有功还是有过?他苦苦劝我不可伐宋,到底是为了宋人还是为了契丹?他和我结义为兄弟,始终对我忠心耿耿,今日自尽于雁门关前,自然决不是贪图南朝的功名富贵,那……那却又为了什么?”他摇了摇头,微微苦笑,拉转马头,从辽军阵中穿了过去。

蹄声响处,辽军千乘万骑又向北行。众将士不住回头,望向地下萧峰的尸体。

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众军的头顶,从雁门关飞了过去。

辽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

虚竹、段誉等一干人站在萧峰的遗体之旁,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声叫道:

“走开,走开!大家都走开。你们害死了我姊夫,在这里假惺惺的洒几点眼泪,又有什么用?”她一面说,一面伸手猛力推开众人,正是阿紫。虚竹等自不和她一般见识,被她一推,都让了开去。

阿紫凝视着萧峰的尸体,怔怔的瞧了半晌,柔声说道:“姊夫,这些都是坏人,你别理睬他们,只有阿紫,才真正的待你好。”说着俯身下去,将萧峰的尸休抱了过来。

萧峰身子长大,上半身被她抱着,两脚仍是垂在地下。阿紫又道:“姊夫,你现下才真的乖了,我抱着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

虚竹和段誉对望了一眼,均想:

“她伤心过度,有些神智失常了。”

段誉垂泪道:“小妹,萧大哥慷慨就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走上几步,想去抱萧峰的尸体。

阿紫厉声道:“你别来抢我姊夫,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他。”

段誉回过头来,向木婉清使了个眼色。木婉清会意,走到阿紫身畔,轻轻说道:“小妹子,萧大哥逝世,咱们商量怎地给他安葬……”

突然阿紫尖声大叫,木婉清吓了一跳,退开两步,阿紫叫道:“走开,走开!你再走近一步,我一剑先杀了你。”

木婉清皱了眉头,向段誉摇了摇头。

忽听得关门左侧的群山中有人长声叫道:“阿紫,阿紫,我听到你声音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叫声甚是凄厉,许多人认得是做过丐帮帮主、化名为庄聚贤的游坦之。

各人转过头向叫声来处望去,只见游坦之双手各持一根竹仗,左仗探路,右仗搭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肩头上,从山坳里转了出来。那中年汉子却是留守灵鹫宫的乌老大。但见他脸容憔悴,衣衫褴褛,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虚竹等登时明白,游坦之是逼着他领路来寻阿紫,一路之上,想必乌老大吃了不少苦头。

阿紫怒道:“你来干什么?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你。”

游坦之喜道:“啊,你果然在这里,我听见你声音了,终于找到你了!”右杖上运劲一推,乌老大不由主的向前飞奔。两人来得好快,倾刻之间,便已到了阿紫身边。

虚竹和段誉等正在无法可施之际,见游坦之到来,心想此人甘愿以双目送给阿紫,和她渊源极深,或可劝得她明白,当下又退开了几步,不欲打扰他二人说话。

游坦之道:“阿紫姑娘,你很好吗?没有欺侮姑娘吧?”一张丑脸之上,现出了又是喜悦、又是关切的神色。

阿紫道:“有人欺侮我了,你怎么办?”游坦之忙道:“是谁得罪了姑娘?姑娘快跟我说,我去跟他拼命。”阿紫冷笑一声,指着身边众人,说道:“他们个个都欺侮了我,你一古脑儿将他们杀了吧!”

游坦之道:“是。”问乌老大道:

“老乌,是些什么人得罪了姑娘?”

乌老大道:“人多得很,你杀不了的。”游坦之道:“杀不了也要杀,谁教他们得罪了阿紫姑娘。”

阿紫怒道:“我现下和姊夫在一起,此后永远不会分离了。你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见你。”

游坦之伤心欲绝,道:“你……你再也不要见我……”

阿紫高声道:“啊,是了,我的眼睛是你给我的。姊夫说我欠了你的恩情,要我好好待你。我可偏不喜欢。”蓦地里右手伸出,往自己眼中一插,竟然将两颗眼珠子挖了出来,用力向游坦之掷去,叫道:

“还你!还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免得我姊夫老是逼我,要我跟你在一起。”

游坦之虽不能视物,但听到身周众人齐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惶惧,也知是发生了惨祸奇变,嘶声叫道:

“阿紫姑娘,阿紫姑娘!”

阿紫抱着萧峰的尸身,柔声叫道:

“姊夫,咱们再也不欠别人什么了。以前我用毒针射你,便是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今日总算如了我的心愿。”说着抱着萧峰,迈步便行。

群豪见她眼眶中鲜血流出,掠过她雪白的脸庞,人人心下几怖,见她走来,便都让开了惊步。只见她笔直向前走去,渐渐走近山边的深谷。众人都叫了起来:“停步,停步!前面是深谷!”

段誉飞步追来,叫道:“小妹,你……”

但阿紫向前直奔,突然间足下踏一个空,竟向万丈深谷中摔了下去段誉伸手抓时,嗤的一声,只抓到她衣袖的一角,突然身旁风声劲急,有人抢过,段誉向左一让,只见游坦之也向谷中摔落。段誉叫声:

“啊哟!”向谷中望去,但见云封雾锁,不知下面究有多深。

群豪站在山谷边上,尽皆唏嘘叹息。武功较差者见到山谷旁尖石嶙峋,有如锐刀利剑,无不心惊,玄渡等年长之人,知道当年玄慈、汪帮主等在雁门关外伏击契丹武士的故事,知道萧峰之母的尸身便葬在这深谷之中。

忽听关上鼓声响起,那传令的军官大声说道:“奉镇守雁门关都指挥张将军将令:尔等既非辽国奸细,特准尔等入关,唯须安份守已,毋得喧哗,是为切切。”

关下群豪破口大骂:“咱们宁死也不进你这狗官把守的关口!”

“若不是狗官昏懦,萧大侠也不致送了性命!”“大家进关去,杀了狗官!”众人戟指关头,拍手顿足的叫骂。

虚竹、段誉等跪下向谷口拜了几拜,翻山越岭而去。

那镇守雁门关指挥使见群豪声势

汹汹,急忙改传号令,又不许众人进关,待见群豪骂了一阵,渐渐散去,上山绕道南归,这才宽心。即当修下捷表,快马送到汴梁,说道亲率部下将士,血战数日,力敌辽军十余万,幸陛下洪福齐天,朝中大臣指示机宜,众将士用命,格毙辽国大将南院大王萧峰,杀伤辽军数千,辽主耶律洪基不逞而退。

宋帝赵煦得表大喜,传旨关边,犒赏三军,指挥使以下,各各加官进爵。赵煦自觉英明武勇,远迈太祖太宗,连日赐宴朝臣,宫中与后妃欢庆。歌功颂德之声,洋洋盈耳,庆祝大捷之表,源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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