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太湖水阁 (九)
水镜无声挂碧彩,粼粼辉映楼阁钗。莺歌如旧喝声鸣,孤影唯伴舟沿苔。...舟非舟,又是舟,舟栏拂水已生苔。人非人,又是人,仰卧寒湖把酒来。醉敬月阙凌寒仙,府阁似有回声乐,同寂寥,共萧素,挥挥洒洒凝霜畔。寻岸踏途舍了舟,舟曳水中成死物,与夜伴,享日抚,岁月流逝把人盼。清冷空,无躲藏,满际皎月独霸空。寒霜水,无遮盖,满湖月色一人赏。好月,好湖,纵然憔悴也相关...无人问津的小舟,无人问津的酒客,舟在湖上,客也在湖上。一本天剑忆往昔,离颜恨、溶月情,负了韵锦向北行。——天剑非天剑,为何满是深情注释言,写尽悲情仍存怜。“‘无妄天剑’...好一本‘无妄天剑’...寥寥十五式,每一式却记载着一整个春夏秋冬...那‘释绍昙’曾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可,这本‘无妄天剑’,却是春有姗姗梳妆台,秋有百绪凝莲台,夏夜赶尽蚊虫叮,冬恐被褥不够棉...”“世人谁知叶离颜,尝尽相思汇成痴,世间女娥何其艳,万指难数千百姿!”“可叹...可叹...你叶离颜无视了天下艳...一生只为写下一人姿...哈哈...哈哈哈~”笑声已成讥,笑声已渐颤,臂揽竹竿侧向月,破空涌浪击岸绝...月下,独站舟筏之上的殇沫,落臂间竹竿已斜入湖中,插入湖底,支撑着他那早已站不稳的身体。他缓缓闭眼,缓缓落泪...他已独自喃喃了太多话,这些无人可诉的话,好似是在说给他脚下那多年停靠在湖边的舟筏听,也好似是在说给远在天上的叶离颜听。‘无妄天剑’他已参透,他之所以能够参透得这么快,也正是得益于张三丰曾在武当山飞仙台上,传教过他的一些话,说到底终是一个“破”字——破秩序,破永恒,破认知,破流派,破招式...‘无妄天剑’,其实就是‘十三扫叶剑法’的第十五式。可,‘十三扫叶剑法’的第十五式,却早已不再是‘十三扫叶剑法’了。确切地说,当日叶离颜在悟出‘十三扫叶剑法’的第十四剑时,已是极限。而,‘十三扫叶剑法’的这第十五剑,则是打乱了所有剑招的顺序,扬长补短,加入了更加直接的杀招,使得第十五剑浑然天成,自成一派。既是曾经的‘十三扫叶剑法’,又处处打破了原有的‘十三扫叶剑法’的所有招式。他破掉了‘十三剑阁’代代相传的剑招,以己剑克已剑,终是悟出了超越‘十三扫叶剑法’第十四剑的‘无妄天剑’。然,他所注释在‘无妄天剑’剑招旁的心法,也着实不算是什么心法口诀,而是字字依恋,句句都是对楚姗姗的浓情厚意,字字相连便就成了毁天灭地、震撼山河的长念...他比殇沫爱得深,已深入骨髓,越过形态,这是一种至高的精神力,亦是一种可以穿透一切、忽略所有的意念。殇沫无法完全去诠释这种意念,最多只能参透五层意境,至于剩下的五层,皆满是爱而不得,与忍念守护。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无法懂得。无法懂得的人,也总是认为自己现下所拥有的感知,都是对的,亦是不二法门。殊不知,深情自有深情许,痴魅无悔自品味。叶离颜此生,无人救赎,但,他到最后却自己救赎了自己,终是得以无悔...这也使得殇沫赫然觉得,‘释绍昙’曾作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后两句诗,多少有些俗不可耐了。——‘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何为闲事?——庸人自扰的烦心事。可,人一生下来便就是为了庸人自扰而活,却偏偏要活成清心寡欲的神佛,只为看得视野中的人间好时节,这未免也太无情了些。——这世间,有着千百种情感,无论哪一种皆能挂心牵怀。将一人刻入心肺,体会一人的人间四季,岂不是更加绝美?人活一世,尚不能挂念太多,但,无牵无挂、了然一身,也自是无趣至极。挂心头的,不一定是烦恼;念在心的,也不一定是执念,久而久之,不过是一种习惯。习惯将一人与四季相连,习惯将一事与身体捆绑,习惯着早已熟悉的感觉、刻入骨髓的声音、使人怀念的气息。只要这些习惯尚存,便就能寻找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气息...是非故人,已无碍。一段记忆、一段留念,终是能够与另一段前路衔接。故人重逢固然是一种美好。可,能与早已熟悉的点滴,无意碰撞,又何尝不是一段佳话。倘若,叶离颜还活着,他最终会走向何处,如今的殇沫仍无法预料。但,殇沫却知道,守护的墙围一旦筑起,便就会保护好与其相关的一切,哪怕是毫不相干的人或事,也会因此得到恩惠。非故人,似故人;非相识,似相识,守下的是心中的感觉,并不在乎对方是谁。她是她,她非她;再无她,亦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