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忧患
然,这武学功法恰恰是这世间最没用,又是最有用的功法。
它不是其他,正是轻功。
说起轻功,在殇沫看来,萧月叔叔的‘蹬云式’已是这世间最绝顶的了。
可,若用‘蹬云式’与师父郭明轩的‘迅雷之速’相比,那自然也是无法比拟的。
‘蹬云式’更像是武当派‘梯云纵’的延伸,且是一套完整的轻功功法,绝不仅仅限于一纵跃之间,而是真正的可以达到月下无痕,水上无波,人过无声的效果。
施展之后,也只取决于气息的长短,若气息长,便可长时间飞檐走壁,跃墙翻脊;若气息短,中途当然也是要有些许停歇的。
然,‘迅雷之速’则是完全依靠强大的内力,‘御雷决’也本就是一门极其霸道的内功心法,即使可以达到全身瞬间移动的效果,但也是在全身内力驱动下才能做到的。
事实上,能够使用‘迅雷之速’的人,并不意味着腿脚上的功夫有多强,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腿脚上的功夫。
但,此刻,柳韵锦在‘海棠加持’的爆发下,所领悟出的轻功,却是真正意义上的轻功,也是真正意义上轻如薄叶的功法。
想到这里,殇沫陷入了沉沉的追忆…
他想到了还在‘天翱门’时,与行天阳师兄的那场争斗,也想到了柳韵锦在御剑台上为他击出的那一道御风剑气…
但,他的思绪终是停留在了萧月夜闯君子阁与竹琬婷一场较量后的话语上…
——纵使萧月叔叔的‘蹬云式’再厉害,想要完全停滞在半空中不动,也是需要憋足了气的。
——这世间,无论任何人,在施展轻功之际,都是要不断的纵跃,不停的运动着才行的。
——可,眼下的柳韵锦显然已经摆脱了憋气的限制,在能够自然呼吸的前提下,亦能做到整个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他的认知里,施展轻功在空中停滞漂浮,短时间内,根本不算是一件难事,但长时间这般,则是根本无人能够做到的。
只因,一旦憋不住了气,有了喘息,身子便会直落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当下江湖中憋气时间最长的也唯有云烟叔叔‘江月门’中的‘潜江龙’曹胜,传闻他能够在江底停上足足一个时辰。
但,那也终究只是传闻,且也绝非是漂浮在半空中。
然,柳韵锦体内隐藏了16年之久的另一半‘海棠加持’内力,为何偏偏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呢?
难道,真的只是如她所言的,只是听到了岸上的满剌加头目的哨声后,感受到了所谓的风韵?
他不禁将眸子又缓缓地移向了柳韵锦,犹在鼍龙头顶盘坐的她,依然笑得那般可爱,整个身体所体现出的那种畅快,也是不言而喻的。
他盯着海面上的柳韵锦痴看了良久后,终还是微微一笑。
他淡淡地、柔柔地笑出了声来…
…
当,殇沫得知柳韵锦身上隐藏着另一半的‘海棠加持’内力后,他每日都在忧患当中度过,这也绝是他不敢提及的一件事。
而,现如今,‘海棠加持’内力爆发了出来,且爆发得毫无征兆,毫无章法,却也毫无杀伤力,更以超凡绝世的轻功形式展露了出来。
不管如何,如今柳韵锦的身体毫发无损,这最终本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儿。
从一定意义上讲,这也绝对是一件值得欣慰的结果。
…
微凉的海风,吹拂起海边少年的丝发,在这异国海岸的一畔,他的眸光闪亮且柔情。
在他那通往心灵窗口的双眸中,映射的竟不是眼前的天蓝海阔,而是一片竹林深海。
他眼中的竹海,也当然不是寻常的竹海,则是‘天翱门’独有的那片禁地。
在那片禁地中,他第一次与她说话,而说得第一句话,却是简单地轻唤出了“师姐”二字。
若无这声轻唤,便也无后来的共闯竹海禁域,更无相知相守地辗转于‘天岚观微阁’的过往。
此刻,依裙微摆的天岚紫霄剑仿佛更加耀眼起来,好似也莫名的赋予了更加深刻的含义。
算是一件‘定情信物’了...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都是从说出第一句话,才开始接下来的故事的,所以谁先开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有了第一句话,就会有第二句、第三句…
然,现下的殇沫却沉默了。
只因,任谁回忆起与心中那特别之人初见、初语时,都绝不会有任何话语的,除了沉醉,便是痴醉…
“你不觉得奇怪吗?”白衣裙缕流动,三两青丝轻拂在肩头与脸颊间的柳韵锦,独立在海舶的船舷之上,她的笑,恬静且干净,“你一定在好奇,满剌加头目的哨声,怎就会能使我感受到风的韵味的…”
殇沫淡笑着凝望着她,在听着。
“或许,这的确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但我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柳韵锦缓缓抬起手臂,飘逸的袖摆缓缓掉落,她的肌肤如珠如玉,“也许,你只能感受到风,但我却能感受到风的气息与生命,它是那般的婀娜多姿,又是那般的柔腻多情。”
殇沫也已试着抬起手臂,去触摸着风的‘衣摆’,他什么都没摸到,但却想起了师父郭明轩的一段话,一段关于‘御风术’、‘御风剑法’的一段话。
可,他刚要再往深处想,就被柳韵锦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你也一定会想到‘御风剑法’,但我所感受到的风的气息与生命,也绝不是‘御风剑法’的要领,可以等同的。”
“微风起式,飓风击杀,身姿缥缈,灵动闪烁,”殇沫默念着,“风有大小,而剑法却也随着人的情绪波动与心绪而变化着。”
“这正是‘御风剑法’的要领,但也强调一个‘御’字,”柳韵锦,说,“可,风的变化,也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它是需要经过微妙的重组与另外的力量进入后,才能产生变化的。”
她轻姿一跃,飘落在殇沫一侧,天岚紫霄剑也在她那嫩白如玉的腕间翻动一周,轻巧如枝柳,“其实,当那满剌加头目吹出哨声后,就已不是哨声的原音了,其声在风中传扬,自然也加入了风的气息,而这气息却又是千千万万的细微力量组成的。”
“细微力量?”殇沫疑惑道:“你是说,是这些细微力量才使得那哨声能与鼍龙之间产生共鸣的?”
“不错,”柳韵锦缓缓闭眼,缓缓地深吸着气,“这里面有海浪撞向海岸的波动声;也有远处风撞击在珊瑚礁体后,折返回来的气流;还有岸上人们聚集踏步劳作时,挥舞出来的震动声;亦有我们眼前的大明海舶倾覆在那海际上,与大海之间的阻流声…有太多太多的波动、震动、引流、抵流等等的力量存在了。”
“韵锦师姐,莫非这些…你都能感受到?”
“是的,它们都在我的耳中、心中,它们亦有生命与力量。”
“所以…”
“所以,我所能感受到的,已超越了‘御风剑法’的‘御’字要领,”柳韵锦逐渐看向殇沫,“事实上,在我这里,‘御’字已变成了‘控’字。”
“你是说,你能控制住你所说的这些全部的细微力量?”殇沫一脸惊容,与其四目相对,急迫道:“你刚刚能与那四头鼍龙在海中嬉戏,正是控制住了这些力量了吗?”
柳韵锦突然一阵盈笑,眼前的殇沫也好似在刹那间变成了三岁孩童一般,问着三岁孩童的问题,有着三岁孩童的痴傻与可爱,“不是控制,而是融为一体。最终的结果,却又与‘御风剑法’的要领相似了。”
殇沫已彻底糊涂了,这既已超越了‘御风剑法’的“御”字要诀,却又与‘御风剑法’的最终要领相似,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全新的感受与体会呢?
现下,他所能理解的,且始终不变的,也唯有师父郭明轩曾教导的‘万变不离其宗’这句话了,“归根究底,还是自然。”
他,继续道:“只是,你已可以完全与大自然的力量融为一体,所以方才你的身体才能如一片叶子那般,随风飘落;你既然能如叶子,自然也能与鼍龙互通意识。”
柳韵锦依旧笑盈盈着,没有任何回答,好似是在故意捉弄着殇沫,想要让他彻底抓狂起来一般。
没曾想,过了片刻,殇沫自己竟突然释然了,不但收敛了所有焦躁与惊容,且还缓缓地往后退着步子。
只因,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最真实且可靠的事情。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真实拥有、可以依靠,更来得实在了。
就因为他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也瞬间生出来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出招吧,用尽你的全力出招。”
柳韵锦,猛然一怔,“什么?你要与我过招吗?”
“是的,”殇沫已在聚集着周身真气,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根本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记住,你要全力出招。”
——在他看来,不管柳韵锦感受到了什么,领悟出了什么,都绝不是最重要的。
——他所关注的也永远是另一半‘海棠加持’内力,是否已与柳韵锦自身的真气融为了一体。
——只要能够确定,柳韵锦从小隐匿在体内的另一半‘海棠加持’内力已爆发了出来,便也就了结了他心中的所有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