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疑似天仙配,神人说天条

青石古道,潇潇暮雨。周云舒沐浴着蒙蒙春雨,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慢悠悠的独自行走。一口木制长剑背负在身后,配合着斗笠蓑衣,真有种游侠儿任侠自在,走马江湖的味道。

自打下山之后,匆匆又是数年光阴。周云舒如今的模样,也不再如同当初遇见许思宁的时候那般孩童模样,而是随着年月,瞧上去差不多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至少,不会被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当做小孩子了……

凭借着一手医药之术,周云舒一边游离于红尘之间,偶尔也在山林中泡制些草药之类的,换些五铢钱,以为路资。顺带说一下,换了些钱财,自然不会再穿着在山里的时候自己搓出来的麻衣,一身行头,当然是从头到脚,都换了过来。

话说这个“小仙界”的东胜神洲,其实跟地星上的古代并无什么分别——除了时间空间拉伸了无数倍,别的基本上大同小异。更准确一点,这里的普通人,可能生活环境比之于地星的古代王朝,还要来的更为好那么一些。

别的不说,可能是因为有着超凡伟力吧,至少,一些基础设施上,并不逊色于中国古代——周云舒脚下踩着的青石路便是明证之一。遍数地星古代,历朝历代,除了官道驿路,根本不可能会有官府将别的地方路也修好,更不必说,像这样的青石板路,通往每一座山村了……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周云舒目见耳闻,却是不得不信。至于说超凡世界或许有妖魔为害,但可能是方今天下,人族大兴吧,至少,周云舒一路所见,异类无不远离人眼所在——当然了,也不排除东胜神洲仙道大兴,妖魔退散,才有这清平景象。

毕竟,传闻西贺牛州、北俱芦洲那里,妖魔鬼怪可不老少,许多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基本上都是拿这两洲做背景……

好吧,这就说的太远了。东胜神洲,其广亿万万里,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人间王朝。只是周云舒这几年却也慢慢知晓,神州虽大,却有一个强盛王朝占据东胜神洲中心腹地,其名为汉,倒是与地星上的汉王朝相印证。

汉帝国疆域宽广,占据了东胜神洲超过五分之四的沃土,余下边边角角,则是星罗棋布也似的小国分布。再往外,那就是每年都还在增长的蛮荒原野,穷山恶水,不适宜生存,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汉帝国此时正是武帝后期,虽然听闻民生凋敝,远不如前些年富足,但周云舒却也没见着有多少流离失所的人……地仙界元气充沛,天高地广,随便开垦一片荒地,也足以衣食无忧,若没有天灾人祸,哪里会有什么饿殍遍野的悲惨故事?

至于天灾人祸?呵呵,举头三尺有神明,哪路神仙妖怪敢触犯天条,掀起灾难?人祸么,汉律森严,以儒家为表,法家为骨,有几个人敢触犯?在道法显圣的世界,就如同科技发达的时代,作案之后,想要逃出法网,谈何容易?

再说了,有能力的,求的是长生希望,最不济也要图一个死后封神,做一任城隍土地什么的,何必为了些蝇头小利,断送功德?没能力的,就算作恶,也是立刻就被如炉官法教之做人……是以相对来说,自打周云舒一路所见,天下承平,人人都算得上安居乐业,果真不愧是有着“仙界”名头的地方。

这就扯得有些远了。却说周云舒一路而来,穿过了精绝女国、月氏国等西域国度,总算是踏入了大汉土地。

某种意义上来说,周云舒算是半个皇汉主义者。当然了,到了这方小仙界,可就不能再这般狭隘,但对于“汉”这个字,却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一入汉疆,便有一种沛然的人道气机覆压而来,煌煌然、巍巍然,令人壮怀激烈,热血昂扬。

意外的是,周云舒并没有遇到什么需要路引户籍之类的文书,后来才知道,大汉自有胸怀,并不忌讳百姓流动,也欢迎异国之人归化。至于说什么居心莫测什么的,汉家更不忌讳,煌煌大汉,鬼蜮伎俩根本不能成事。敢有异心者,汉家自有手段收拾,倒是没必要耗费精力,防民如防川……

周云舒不通政治,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到也乐得如此。

这一日,周云舒兴致来了,做了个木筏子沿着一条大河顺流而下,颇有一番“漂流”的乐趣。一路上倒是心有所感,经历了不少“河伯”的神域,只是很可惜,他并不是传奇话本中的主角,既没有遇到水妖作恶,也不曾有什么龙王招婿的桥段。一路上就那么平平无奇的过去,除了两岸风景变化,当真没什么可说的。

日暮时分,一座巍巍古城遥遥在望。一种冥冥中的灵机触动,周云舒隐隐感觉,这里似乎会发生些有意思的事情。他如今也算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难得灵机触动,自然不肯错过。当下将木筏子泊了河岸,然后往那古城中走去。

蓑衣斗笠,早就随着离开了下雨的范围而除了下来。此刻的周云舒瞧上去,衣袂偏偏,又背着一口像是宝剑的东西,当真是疯子翩翩美少年,好一个少年侠客,颇能引人注目。不过这些,周云舒却是混不上心,还未到到城门处,忽听得一阵“唏律律”的马嘶声,从身后传来。

回过头,却见得是几匹高头大马扬鞭策马狂奔而来,马上端坐的几个骑士身着明光铠,瞧上去倒是威风凛凛。像是有什么紧急之事,策马狂奔,须臾而至。那架势,简直讯若疾风,势如雷霆。

“闪开,闪开……”呼喝之声,远远的就从骑士口中传来,只是骏马速度太快,可能是世界灵机丰沛吧,就是骏马也都十分了得,瞬息而至,大概是大明末年的那个世界的千里马,也绝难望其项背……

“怪哉,若有紧急军情,道法传讯,难道不比马来的快么?”周云舒心里暗暗吐槽,那马却是已经来到了周云舒近前。

可惜了,到底周云舒不是传奇话本的主角,否则的话,这个时候,是应该爆发起一场冲突,然后引动一连串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传奇故事,然后一路逆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终证道成圣……

眼见得这几匹惊马要向周云舒身上撞来,在一些行人的惊呼声,周云舒正要闪避,往道旁的青草从中跳去,然而这个时候,马上的骑士却在这一发千钧的时候一挽缰绳,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险之又险地让开了周云舒。只是这样一来,偏转的力道太大,马背上的骑士也吃受不住,猛可里摔下马背。瞧这速度,要是真的摔在了地上,只怕性命难保!

毕竟周云舒早就感应出来了,这些骑士只是有些功夫的普通人,不见得吃受得住这般冲击。既是如此,周云舒又何能视若不见?2300

便在这个时候,周云舒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摔下马背的骑士,使之免除了厄运。到底是对方一念善意,若不是为了避免撞上自己,对方也不至于落下马背。至于说就算对方不作为,也撞不上自己什么的,那都无关紧要,至少对方的一份心意,周云舒不能不承受。

一拉一推,周云舒便又将对方送上了马背,道了声:“诸君要务在身……”话没说完,骑士们朝着他报了一拳,转瞬间便冲入了那城门之中,倒是让周云舒给愣在了当地。

“这样的军伍,印象中,除了那个地星上的PLA能比之更善,似乎再无其他了吧?”周云舒微微一怔,随即便自顾自的笑了。在行人们回神之后长舒一气的声音中,大步往城门走去,在守卫们和善的眼神中,跨入了这座名唤“千乘”的县城中。

心有所感的有趣的事情,显然不是与那些骑士有关。周云舒索性慢悠悠的踱步着,感受着这个时代所拥有的那种沧桑和古老,灵机响应,整个人也像是更添了一分厚重。

可能是周云舒的人品当真不怎么样吧?没逛多久,买了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周云舒正要找家客栈投宿,毕竟那灵机触动所感应到的那桩有意思的事情又不会在眼前等着他然后演绎,那么闲逛一周之后,天色渐晚,自然是要找个地方落脚。

然就在这个时候,天上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丝丝细雨。虽然微小,但淋在人头上,终究不会让人太过舒服。要知道,周云舒如今道行更进一步,正是体验“和光同尘”的人间之路,当然没必要以自身气机驱散雨丝,那也就只能就这么消受着了。可惜了街上人声鼎沸,便是想要自欺欺人的来上一句“天街小雨润如酥”,也提不起那份兴致,索性便找一家买伞的,买一把伞挡一下吧!

撑着桐油雨伞,周云舒反倒是又来了几分兴致——他如今正式进入了一个修行的要紧关头,一颗心活泼泼的,类似于降心猿定意马的阶段,只是细微之处,又大不相同,更讲究的是圆融无碍,无拘无束,合乎天地自然。个中玄妙,唯当事人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慢慢的,行人们都被雨丝赶回了家门,街上渐渐稀疏开来。倒是有几家卖包子和馄饨的小贩,在自家店门口用雨布支起一块儿,既是让街上行人避雨,也能够再摆几张桌子。毕竟到了他这里躲雨,多少会有些人不好意思,会要上那么一份吃食,生意倒也不坏,甚至比之于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周云舒心意触动,索性也要了一份馄饨,慢悠悠的吃着。配合着细雨霏霏,当真是别有一番意趣。眼睛转角一瞥,忽见得左前方的一颗大槐树下,不知何时竟是被人群围拢个里三层外三层,当真是水泄不通!

周云舒自失一笑:“看来不论是哪个世界,也不论是哪个时代,天朝人瞧热闹的心思倒是一成不变……莫非,这就跟种田和吃喝一样,都是女娲娘娘造化之时所赋予的种族天赋?”心里不停地吐槽,周云舒却是没有凑上去瞧热闹的意思。不是他没有那份好奇心,如今的他,正是“凡心”最重的阶段,哪能不好奇?只是人太多了,周云舒可不愿意跟人挤来挤去罢了。

只是人虽然没有过去,却不意味着一双耳朵,也不再关注。事实上,周云舒若是愿意,大可以用神念扫视过去,只是此时并没有这个念头罢了。原本只以为是一些经典桥段,比如说恶霸欺凌外地父女啦,又比如孤苦女子卖身葬父什么的,周云舒觉着这样的话,未免太那什么了一点。这大汉地界他也算经历不少,着实不认为会出现这样的桥段——毕竟是道法显圣的世界不是?

只是不曾想,这一听下去,还真就是“卖身葬父”的桥段。只不过,主角却不是孤弱女子,居然是个男人!

便听得一个还算清朗的声音说道:“小子董永,祖籍泰安郡千乘县,与老父世居南阳郡孝感县。去年洪水大发,与老父来千乘投亲不成,不想倒春寒时老父染了风寒,病倒客栈,客死他乡。而今盘缠用尽,无力葬父还家,愿卖身为奴,做牛做马,求取银两,安葬父亲。空口无凭,可立字据为证。”

“董永?卖身葬父?”周云舒由不住心中一动,种种念头,便自生了根,长了芽:“嘿,有意思,莫非这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织女会牛郎?有意思!”心念起处,周云舒便自多了几分关心,将神念放了出去,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么一出神话故事。唔,想来灵机触动,所谓的“热闹”,大约就着落在此处了。

果真,神念放了过去,立刻就见着了那槐树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半低着头,任凭围观之人的指指点点。而其身后,则有一卷破旧脏污的蒲席,草草覆盖着一个赤着脚的尸体。

那少年瞧上去约莫这少年十七八岁,浓眉大眼,清正的面容上,此时已然是愁云密布,凄苦一片。凄苦之后,周云舒凭借着望气法门,却又能见着三分文华之气,虽不算多强盛,但也证明了,这少年竟然还是个读书种子!

“有意思。故事传说,董永只是个被兄嫂嫌弃的放牛郎,可不是一个什么读过书的人物。嗯,客居异乡,回祖地寻亲,哼哼跟传说可就是两回事情了,究竟是巧合,还是传说难免不尽不实,又或者说,这是独立于那传说之外的另一个相似的故事?罢了,且再看下去便是!”

心中动念,周云舒正要在那个卖身葬父的少年人身上留下印记,然后送些银子过去,便算是一番成全。却不料在这个时候,眼前神光闪过,面前便多了一个金甲神人。周云舒环视四周,却不见周围之人对他这里有什么注意,显然是并没有瞧见这位金甲神人。

“这位仙人请了!”金甲神人虽然出现的甚是突兀,但却十分讲究礼数。不待周云舒开口,他就先行施了一礼,开口言道:“人间界域,请莫要施展道法神通于普通人身上。此乃天庭戒律,请仙人慎之戒之……”

周云舒微微一证,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知道对方算是好意提醒,自然犯不上动怒置气。他又不是龙傲天,没那么狭隘的心思,更没有唯我独尊的那份霸道,善意恶意,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不过这位金甲神人好快的反应,自己才自出手,对方就过来了。当下周云舒便微微一笑:“还有这个说法?周某幽居深山,倒是不知。道友若是方便,不妨为在下分说一二,也免得周某往后不留神……”

周云舒倒也没有别的心思。品心而论,天规戒律,自有其必然缘由。至少,周云舒眼前所见,这封建社会,又是妖魔神佛存在的世界,东胜神州的黎民百姓日子却算不得苦,甚至于,比之于二十一世纪的地星,就“幸福”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了,这也只是原因之一,关键还在于,周云舒,自认为自己如今小胳膊小腿的,可惹不起天庭。神话传说中,看看触犯天条的,哪一个有什么好的下场来着?是以有人提点,周云舒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有着几分感激。也正因如此,这才着意请教眼前这位金甲神人。

“那到没有什么好说的,归根结底,不得滥用道法施加在凡人身上便是——主要是不得无故伤害凡人,至于其他的,倒也没有多少约束,就像仙人这次对那卖身葬父的小子留下神念印记,便属于干涉凡人生活了。当然了,像这种事情,不会影响那小子的命运,也对别的凡人无害,仅仅是某过来提醒一番便是。不过,要是仙人你的举动,引起了大范围的灾难,那就另说了。届时雷霆震怒,天威降临,少不得去那斩仙台走上一遭……。”

周云舒若有所思,隐隐有所了悟,只是就好像还隔着一层薄纱,其中的分寸,却还是难以把握。所幸这位金甲神人也没有离开,周云舒便把自己的疑惑再一次问了出来。

那金甲神人倒也慷慨,闻言笑道:“上古时候,有一位人族仙人,证就不朽不灭的金仙果位。那位仙人曾怜悯西贺牛州的一个国度人民生活困苦,于是乎施展大神通,造化出无穷无尽的五谷、丝绸布匹。想着这样就能让大家衣食无忧,幸福快乐……”

说到这里,金甲神人顿了一下,周云舒却是已经猜到了结局,心中立刻大悟。那金甲神人却接着言道:“最后,短短二十年,哪个国度便彻底消亡了。并非亡于敌国外患,而是自我消亡,连带着那位金仙也在承负之下,天覆地灭,身死道消……从那以后,天条中便有了这么一条,不得以用神通道法,改易凡人生活。”

周云舒拱手作揖,谢道:“原来如此,周某受教了。多谢神人指点,这一份情,周某承了,日后必有回报。在下周云舒,敢问神人名讳值司?”

金甲神人微微一笑:“无需如此,此也是某之职责所在。仙人好自为之,莫要乱改凡人命数便是。若是心生慈悲,也当以人间之事作为……当然了,对于修行人,却无此戒律。告辞了!”

说完,这位神人便化作金光一道,消散无踪。饶是周云舒道行不弱,却也毫无发现,只能感慨到底是小仙界,能人一抓一大把,没发现,也仅仅是因为自身没到那个高度罢了……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对于神话传说中的那些天规天条,有了个直观的认识……似乎,是在偏向于人族?这倒是一桩好事……

不过金甲神人的提醒,周云舒虽然听在耳中,却并没有束手的意思。他一身银钱,又不是神通道法造化而来,怕的什么?再说了,禁止对凡人用神通道法这一天条的本质,还不就是不能让神通道法扰乱人间,最后造成莫大业力,影响天地秩序罢了。

若是耍一些小戏法亦或者用些驱鬼降妖的符箓之类的,乃至于寻龙点穴,观山望水,都无关紧要。不然的话,禁绝一切神通道法,那还不如直接来个绝地天通,岂不干净利落?况且自己也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一念慈悲,然后关注后续发展罢了……

于是乎,周云舒起身结账,往那董永卖身之处走了过去。只是终究慢了一分,才刚刚走进,便听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少年郎一片纯孝,老朽岂能不成全一二?这样吧,老朽也不要你卖身为奴,这一千五铢钱,便算是借你便是,你葬了父亲,回头便用余钱做一门小本生意,等挣了钱,再还我便是,你看如何?”

说话的却是个衣着华贵的老头儿,想来也是个员外身份,他一开口,周边的人就议论开了,大致上,便是再说这位员外如何慈善之类的话。

那董永听了,却是连连叩首,感恩不尽。只是这家伙执拗性子,言道什么君子然诺,千金不易。老大人固然慈善,他却不能坦然受之,非要写下卖身契约……好一番纠缠,结果倒是与周云舒所知道的传说别无二致,最终董永还是卖身为奴,约定料理了父亲后事之后,便去老人府上为奴……

“嘿嘿,这厮可不像是传说故事中的那副纯孝善良,忠厚老实的样子啊……也不知道,织女会不会出现,又是以何种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