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芜荻获救,南琴授琴

帘外雨潺潺,正是“秋意”阑珊。饶是在昏迷之中,那股子身上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寒的感觉,却也难受的让人娥眉蹙起。蹙起的娥眉,苍白的面容,去是那样的柔弱,我见犹怜。

雨打屋檐,琴声阵阵。就是一段嘈嘈切切的琴声,让张芜荻在噩梦中苏醒过来。

其实这样的噩梦不是做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相比于之前的朦胧,这一次的印象却格外清晰。那个青衣长衫,温和脸厚的年轻人,浑身血污,在挥着手含着笑,跟自己告别,然后就那么长睡过去

明明每一次都是美好得开始于早春踏青扶杨柳,在夏日里扁舟采荷菱,浅秋里一起赏月,冬深时踏雪寻梅最是浪漫唯美,到最后却又血色为墨,肆意涂抹着撕心裂肺,教人心也碎了,魂也散了

“云舒”自喉头冲出的一声呐喊,张芜荻蓦然坐起身子,一时间四肢百骸无不酸麻难耐,额头汗水涔涔。被子掀开,一股寒意涌来,张芜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云舒你在哪儿”

大约是张芜荻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抚琴人。琴声戛然而止,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一个脸上有着少许皱纹,偏又白发苍苍,看上去精神瞿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满脸慈祥的微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边说着,这老妇人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搭在张芜荻的额头“还烫着呢好孩子,来,先躺下。你的身子骨,还见不得风先捂着吧。回头我再给你调制些汤药,辅以银针刺穴,发发汗,就会好多了。先前你一直昏迷着,老身也不敢随便用药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您是南琴夫人”张芜荻的记性不差,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琴声,还有在醉道人面前的“霸气”,给张芜狄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以在乍见之下,就认了出来。

“前辈,是你救了我”

“你这孩子,眼神挺好,记性倒是不差”老妇人,也就是南琴夫人点点头,伸手给张芜狄掖了掖被角“自己个儿当心些,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能再着凉了。”

张芜荻心头一暖,自长大后,就很少体会过这种被人照顾呵护的感觉了。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她牵挂着的那个人重要。当时是自己带着周云舒投河的,南琴夫人既然救下了自己,那么周云舒呢

“前辈你是在”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救下了你的”

“谢谢前辈相救我”张芜荻本来是要问周云舒的,奈何南琴夫人接话太快,而此时正在虚弱之中的张芜荻,急切之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眼儿

“唉,我本来是追踪一个大魔头,后来人被追丢了,却在长白山附近的梯子河捡到了你好孩子,你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按说以你的本事,这天下能够伤你的,应该不多吧。”

南琴夫人的声音甚是温和,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便继续问道“伤你那人,是不是长相阴鸷,五六十岁的模样,头上没几根头发,还跛了只脚”

“前辈您知道”

张芜荻本来是想追问南琴夫人,救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云舒,这时候却更惊讶于南琴夫人口中那被他追踪的那人,居然就是自己和周云舒遭遇的那家伙。

“果然是他”南琴夫人点点头“好孩子,你是在哪里遇上他的跟老身说说,老身替你报了仇。”

“那是长白山腹地的一处幽谷绝壑,好像距离长白天池不是特别远那个,前辈,您在救我的时候,还有没有见到另一个人我们是一起落入水中的他的伤,可能比我还重”

“这却是没有。你要问的,是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小友么”南琴夫人摇摇头“很遗憾,我当时就并没有见到他或许是河水湍急,冲散了你们他或许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也未可知”

南琴夫人看向张芜荻的眼神中,柔和慈爱更甚,隐隐还有几分理解和同情。她是知道张芜荻和周云舒的些许故事的人。寥寥几句对话,她不难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看来,原来是这一双有情人同时遭受了厄难,双双坠河。

只可惜自己当时却是只见到了这个小姑娘。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年轻人,很可能已经被滚滚河水带走,如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这么想着,也就无怪乎她看想张芜荻的眼神,更加的温和慈爱,以及理解同情了。

毕竟南琴夫人自身也算是一个痴情人,她与醉道人的恩怨纠葛,何尝不是荡气回肠只是如今一样的聚少离多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南琴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张芜荻这个样子,却是让她于心不忍。不愿意告诉这个小姑娘那个很可能已经成为事实的噩耗,只是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静心养伤。吉人自有天相,老身也懂些面相之术,那周小友命中或多有磨难,却并非短命之相,你且放心便是。”

“当时我见到你的时候,附近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周小友也必然会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南琴夫人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张芜荻也就信了她给周云舒看的面相。只是再加上后面这句,张芜荻哪里还能安的下心只是南琴夫人一片好意,她又能如何当下只能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芜荻知道南琴夫人话中更多的,其实只是在安慰她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她也宁可相信,周云舒吉人天相,不该会有生命危险。

“他师父可是仙人,总不能坐视自己的门生死亡吧”这句话,是张芜荻在心中对自己说的,也唯有这么个说法,能够让张芜荻自己坚信周云舒的无恙。就算自欺欺人,好歹也是一个希望,一个念想。

心里头这么想着,心中的那份担忧,却又哪里是自欺欺人就能够摆脱的然而当着救了自己的南琴夫人的面,总不能一直纠缠着这个事情不放。自己自怨自艾,难道还要救命恩人也为之伤神

“你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心。”南琴夫人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安慰是如何的无力,便换了种说法“你该知道,武功到了咱们这样的程度,只要当时不曾身死,一口真气不散。那么往后不管怎样都能够吊住一口元气。

滔滔河水,最坏也就能够影响恢复的时间罢了,你实在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现在要做的,是先调养好自己你总不希望过些日子,那位周小友恢复过来,找到了你,你却还缠绵病榻,需要照顾吧”

南琴夫人的善意,张芜荻哪里体会不到只是如今的自己,却是无以回报罢了。

微微点点头,然后牵动着唇角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容和柔弱的笑意,让张芜荻看起来再不复不让须眉的刚强,有的只是令人心疼的虚弱。

“谢谢前辈的好意。我也相信,云舒他不会有事的。前辈,您要去对付那人,却还要小心为上。那人有一种霹雳子暗器,施展起来三丈方圆俱在招呼之内我跟云舒,就是着了道儿,才落到这番模样。”

“这般厉害我知道了。好孩子,谢谢你提醒。”南琴夫人微笑着,拿出手绢,替张芜荻轻轻地擦去了她额头上的冷汗“好孩子,咱们先不说这个,你现在不宜太过劳神,还是先好生睡一觉吧。”

张芜荻摇摇头,南琴夫人的关怀,给了张芜荻一种母亲般的慈爱的感觉。曾几何时,自从幼年时父母病逝,这样的被人照顾,就再也没有了。叔父叔母虽然待她甚厚,但这种慈母般的关怀,却是不曾有过。

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种只在梦里追寻过得慈爱,张芜荻忍者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继续开口道“不只是霹雳子厉害,那人身手也不含糊。尤其是一身功力,浑厚的难以想象的。这些都还好说,但最为难缠的是,那人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阵法造诣。若是他以奇门遁甲布置阵势,前辈贸然进入,可就要大大吃亏”

说到此时,张芜荻的脸忽然又通红起来,颗颗硕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那种难受滋味,简直如同万蚁噬心,让张芜荻一下子张不开口。只将一口银牙紧咬,瞧上去煞是怕人。

“又发作了”南琴夫人皱着眉头,握住张芜荻藏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掌,将自己浑厚真气徐徐注入,以此缓解她的痛苦。果然,盏茶功夫之后,张芜荻的面容便舒缓不少。

额头舒展开来,两只眼睛微微闭着,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这个小姑娘,敢情是被折磨的不轻,此时精神疲乏,身体虚弱,之前短暂的清醒之后,便又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说着,南琴夫人再一次掖好被角,坐在床头看着那张憔悴的小脸怔怔出神,好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转身出去了。

“我先给你熬些参汤吧。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等你睡醒了,先用一些,才好恢复元气。”自言自语着,南琴夫人合上门扉,便去寻店家借柴火锅灶去了。

自打上次苏醒过来,又过了三日时间。张芜荻慢慢的恢复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够慢慢下床活动活动了。

这里是南琴夫人找的一家客栈,一口气包下了整个院落,只是为了图一份清静,顺便给自己一个比较安静的养伤环境。只是这种安静,在这雨声细碎的夜晚,却是何等的惹人惆怅啊

雨声微,点点滴滴,打落屋檐。听起来声声玉碎,乱人心绪。在相思的人听来,简直愁杀个人了秋风秋雨愁杀人,就是这么种难捱的滋味儿了。素来不懂得幽怨哀愁的人,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揭开被子,一身月白中衣皱皱巴巴的,就像自己此时的心情一般。张芜荻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听者窗外恼人的细雨,一时间愁绪满怀。挂念着那个还不知生死的意中人,一时间禁不住潸然泪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唉,你这狠心的人云舒,你现在怎么样了锺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担心你么”

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怅惘。就算是坚强如张芜荻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尤其是在这种最为虚弱的时候,那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情感,简直无孔不入,噬人心肝

伤势其实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亏了南琴夫人的悉心照料,再加上每日里推功过血,银针度穴,虽然一身功力尚未恢复,但只要不运使真气,行动间已无大碍。伤势恢复的不错,固然算得上好事。只是那人还没有音讯,却是让张芜荻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撩开帘子向外头看看,雨声细碎,黑沉沉的却瞧不见东西。倒是客栈檐角挂着的一盏灯笼,烛火摇曳不休,在夜雨中绽放出朦胧光晕,,照清那方圆两丈左右的地方,氤氤氲氲,遗憾的是再远一点也就啥也看不见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一阵风,飘下了一些零碎雨星,冰冰凉凉,沾湿了头发。

这两天南琴夫人去了长白山一趟,归来的时候却是有些不快。合着那人在自己和周云舒跳水遁走之后,也知道那地方不甚安全,早早就转移走了。南琴夫人到头来终究还是扑了个空,唯有一些留下的痕迹,证明着张芜荻所言非虚,但毕竟还是来晚了。

夜雨、孤灯,天涯羁旅,迢遥不知人何处唉

受了伤的人,大约都是敏感而又多愁。平素根本不能出现的那些有的没的情绪,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骤然间一股脑儿的纠缠上来,配合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真是让人够了

恰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琴弦声院落外面传出来,吸引了多愁善感的张芜荻的注意。原来是南琴夫人又在开始她每天的“功课”,在那里弹琴抚弦,自娱自乐了。只听南琴夫人边弹边唱,唱的是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

渐翠谷、群仙东下,佩环声急。

闻道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

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

山木润。琅玕温。秋露下,琼珠滴。

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

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

恨此中、风月本吾家,今为客。

这一阕满江红乃是辛弃疾的词作,其中之沉郁悲凉,在她沙哑的嗓音唱起来,更有一种触动人心的力量那种家国天下的情怀,故土未复的愤懑,直教人血液为之沸腾不休。饶是张芜荻满怀愁绪,闻此也免不了为之心折,触动了那份家国情怀。

弦声琤琮,和着窗外纷纷细雨,激起一种起自内心的共鸣乐章。一曲唱罢,那弦音声声冰寒,却并没有为之停下。

窗外夜雨声声,偏偏冰弦声却又忽然转低。张芜荻想要听得十分真切便感为难了,于是乎,她干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敞开了门扉,轻轻闪身楼外,往院子里过去,要听个真切,看个明白。然而行到半路,却又想着自己这样,必然会惊动南琴夫人,那可就焚琴煮鹤,却是大煞风景。于是乎,行到半路,张芜荻便又停下了脚步。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这一首孟浩然当年赠别王维的诗句,喜读唐诗的人无不能朗朗上口,在南琴夫人的唱腔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南琴夫人分明察觉到了张芜荻的动静,这一首,就是唱给张芜荻听的。那种沧桑厚重的音调,唯有张芜荻能够感触至深。一曲罢了,边听南琴夫人柔和的声音叹息道“傻孩子先回屋去,可别着了凉了。”

言罢,便抱琴过来,拉着张芜荻的手,径直往屋子里而去。张芜荻一时间傻愣愣的,被南琴夫人一拉,便跟在南琴夫人身后进去,进了房门,南琴夫人才放开了手“外面下着雨,你这傻孩子就不能注意点儿还傻着干嘛,先把门关上”

张芜荻“哦”了一声,然后掩上门扉。

“怎么就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南琴夫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愿张芜荻闷闷不乐,这就要陪着张芜荻消遣一番,纾解愁闷来了。

“会玩这个么”把琴放在几案上,南琴夫人指了指七弦琴,皱纹不多的脸上除了关切,就是柔柔的笑容。一头白发,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张芜荻云里雾里,呐呐地点点头道“这懂一点”

“试一试”

不知怎的,看着南琴夫人慈祥的脸,张芜荻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这种体会,就像女儿很难拒绝母亲的合理建议一般。张芜荻其实自己心里有数,她其实弹琴弹得并不好,正因如此,寻常时间,从来不在人前献丑。

可以说,周云舒虽然同张芜荻心心相印,却也不知她还懂古琴。只是这种源于不自信而出现的矜持,但在南琴夫人面前,却似乎不复存在。至少此刻,张芜荻却没有什么藏拙的心思。

“那,我就献丑了”张芜荻似乎有些羞涩“弹得不好,您可不要笑话我。”

暂且将对周云舒的思念、担忧压在心底。这种牵挂的滋味,自己一人品尝就好,何必要在南琴夫人面前表现出来

蕙质兰心的人从来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对于别人的善意,更是如此。南琴夫人抱琴而来,目的不外乎陪陪自己,消解怅惘牵挂的心思罢了,张芜荻又如何不知对方一门心思照顾于她,怕她忧虑成疾,她自然也不会辜负对方的情谊,那些牵挂,何必显露人前

南琴夫人笑了笑,道“好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琴为心声,只要用心去弹,那就是动人乐曲。反倒是一味地想要炫技,那才是可耻来,试试。”

张芜荻点点头,在琴案前坐定,先定了弦,便用右手空挑七弦,作了个“仙”字,然后又用左手无名指按住五弦的十徽,右手勾五弦,应了个“翁”字,这便是所谓的“小间勾”。

“这不挺不错的嘛。只看你的手法,就知道你在琴之一道,必然有着不错的底子。”南琴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除了慈祥和蔼,更添了三分满意。本来期待并不是很高,张芜荻却给了她一个惊喜。看着弄琴的张芜荻似乎不再“多愁善感,牵肠挂肚”,南琴夫人甚是满意自己的纾解方法。

多年来一直想找一个可心的弟子传承自己一身琴艺,奈何佳徒难觅,有资质天分学琴的人不少,但能够让她高看一眼的,却是寥寥无几。而能够合她脾性的,那却是一个也无。好不容易遇见了张芜荻,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不然的话,出于同道之谊,救治张芜荻自是侠义本分,却断然不会有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更不用说,为了张芜荻生生推迟了好几天时间,以至于追踪的王凡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

“您谬赞了,芜荻可当不起。还请请前辈赐曲。”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开心。那种牵挂与担忧,始终萦绕心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放下的哪怕只是一会儿,也是千难万难。

“不用称我前辈。若是你觉得老身还算可亲,就唤我一声姑姑吧。先不着急弹琴,我再考考你。”南琴夫人微微笑着,对于张芜荻这个意中的弟子甚是满意。张芜荻眼底的那一抹情绪,终究没能逃过南琴夫人的观察。她在心疼之余,却也只能装作不曾发现。

“除了古琴,还有一种乐器,唤作为瑟。琴瑟只见原本是要配合的,只可惜瑟这种乐器学来太过繁杂,弹得人也就越累越少。到如今,抛开极个别的还在传承,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这种乐器已经失传了大约有一百多年了。”

说起这个,南琴夫人眼神中便禁不住有些遗憾“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么”

“这个倒是难不住我。”张芜荻微微一笑,纵然是牵挂周云舒,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听她缓缓说道“瑟这种乐器虽然只闻其名,但学琴的时候难免有句话,叫做琴欲高张,瑟欲下调。这就是两种乐器的本质区别了。”

“是了,我还听说堂上之乐重琴瑟,但是却有琴传而瑟不传的说法。其实,并非是瑟不传,重要的是很少有人学习这种乐器,所以会的人也就越来越少这就是前辈您说的瑟这种乐器几乎失传百来年吧”

“不是说了么,唤我一声姑姑就好莫非你觉得老身不可亲”

“这个”张芜荻很是艰难的摇摇头。南琴夫人的念想,她若是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那也未免太迟钝了一些。只是除了自己叔父,从来没有这样去“亲近”一位慈祥的前辈。以至于这一声“姑姑”,对张芜荻来说,却是万难出口。

只是张芜荻这里犹豫一阵,那边儿南琴夫人却是没来由的神色有些黯然,像是十分失落一般。张芜荻一时间于心不忍,念及这些日子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比之于每每在梦里幻想的母亲,也丝毫不差,这一声姑姑,如何就当不得

念及此处,张芜荻于是口一张,就将一声“姑姑”出口。喊出之后,才觉得顺畅自然,一点儿难为情都没有,倒也真是奇也怪哉

“哎”南琴夫人一下子就开坏了。“好孩子,好孩子那么姑姑再考考你,,瑟分两种,你知道么”

“巧了。这个我在叔父的藏书里面见过,尔雅有云,二十七弦。世本,疱牺作五十弦。黄帝使素女鼓瑟。哀不自胜,乃破为二十五弦。我说的可对”

南琴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你能有这般见识,足证你博闻强识,好极了这么说,鼓瑟,你也会了”

“额,这个就不会了。”

“没事,以后姑姑教你。只可惜我这次出门,却是没有带上瑟。不然的话,咱们合奏一曲,我鼓瑟,你抚琴,那可就真的是好极了。”

张芜荻点点头“原来姑姑您就会鼓瑟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张芜荻也早已技痒,在南琴夫人这个能给她带来母亲般的温暖的前辈面前,她也真的就如同一个承欢膝前的女儿。“姑姑不是要听芜荻鸣琴么我这就试一试”

“好孩子,那就先来一段玉宫赡吧。”

张芜荻应了一声,便自抚琴弹奏起来。不知为何,在南琴夫人面前,她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了许多,颇有种什么烦忧机心都给忘了的感觉。这曲子情意绵长,弹和起来非得全神贯注不可。

张芜荻弹着弹着,情难自已,周云舒的音容笑貌,不自觉地就被曲子给引了出来。其实她何曾有一刻放下过周云舒之前和南琴夫人相处的时候,还能抑制住情绪,像个没事人一样。但一投入到这曲子之中,压抑的情绪不自觉的被曲子感染牵引,一时间情难自禁,张芜荻禁不住就唱了起来。

她却不是唱的“玉宫赡”的词儿。唱的却是

“嘈乱耳听不能,寒凉微雨知孟春。

乘风三两敲窗叶,倚栏半盏照影灯。

梦里泼茶梳云髻,花前联袂陪玉人。

咫尺难得共朝暮,尤是相思无处平”

唱着唱着,那份压下去的牵挂被慢慢勾起,张芜荻禁不住就啜泣起来。一曲终了,张芜荻已是情不自禁,泪湿罗衫。

最能打动人心的,唯有倾注了真情的音乐。隐藏在唱词弦声里声声动人的柔肠百结,饶是南琴夫人早已年过半百,却也颇多触动。由不住的想起了半身纠葛,却终究难在一起的醉道人,一时间眼眶也为之湿润了。

“我可怜的孩子”南琴夫人念叨着,上来将张芜荻拥入怀中,轻轻地给她擦拭眼泪“好孩子,好孩子”

好半晌,张芜荻才止住了悲声,怪不好意色的擦擦眼角“让姑姑您见笑了。”

“真情流露,有什么可笑的放心吧,我保证,你的周小友平安无事。不要想那么多,吉人天相,总会有再见之时。”

“承姑姑您吉言了,我也相信,他必然会平安无事,可我就是还怕,就是担心”张芜荻点点头,依旧有着三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平时不这样的。也不知怎么的,在您面前,就有些控制不住”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在姑姑面前,还逞个什么强”南琴夫人笑骂一声,见张芜荻哭了一次,情绪是真的好了许多。那些愁怀,不再藏在眼角不散,也就放心了很多“对了,你刚才唱的词,我从来没有听过。听起来也不像是你写的莫非是”

张芜荻略有羞涩,却又有些得意的点点头“就是云舒写的。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呵,没看出来,又是一个有几分才华的小芜荻,你可要把他看好了。这种有三分才气的少年侠客,最容易遭受江湖侠女们的喜爱,一不留神就招蜂引蝶,要是没看紧,回头可就有的是你哭的你能不每一句都离不开他行不大不了老身一会儿就传讯老朋友们,都留意一下就是了。”南琴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那,可就麻烦您了。”

“呵呵,不说,不说。丫头,跟我学琴吧上回见你,老身就动了心思。可惜那时候你眼中只有小情郎,可瞧不上老婆子现在小情郎暂时不在身边,就先和我学学琴,慢慢找你的他,可好”

“姑姑”

“就这么定啦放心吧,老生不会让你们分开的。这些时日咱们一边学琴,一边慢慢沿着梯河往下找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