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下之事,麻子“大姐”
算算时间,暂居华阴县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只是周云舒的行医计划着实谈不上成功,当然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不得失败——一间逼仄的屋子,算是门面;再搭一张桌子,铺上招牌,就是如今周云舒的“医馆”了。
虽然没什么生意,但好歹有了立足之地,也大约可以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吧。
就这么间屋子,还是那客店老板半租半送,才叫周云舒有了这么个立锥之地。招牌简陋到堪称寒酸的程度,人又是那么年轻,若不是没得选择,哪个敢来叫他看病?是以这些日子,周云舒的收入,却也着实心酸,不提也罢!好在周云舒一身本领,并不局限于这一方面,吃饭倒是无虞——人烟寥落,可不就野味泛滥么?
且说周云舒行医惨淡,另一方面倒是收获不小。许多消息不断传入耳中:比如说什么后金已经占据北方半壁江山,不日就要十万大军攻略陕西,随后一统天下啦;又比如说李自成兵败湖北九宫山,张献忠自刎凤凰山之类的,真真假假,令人难以分辩。但无一例外的,却是使得华阴县群情激奋。
比如说周云舒就曾听见两个老秀才醉酒之后怒骂东林党人媚上欺下,毫无气节,如今竟背弃祖宗云云,也有年轻士子疾呼:“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江阴人浩气凛然,我华阴何尝弱于江阴?自当慷慨悲歌,效文山公故事……”
如是种种,便连周云舒一时间也免不了为之鼓舞,热血沸腾、壮怀激烈。要说幕后没有这华阴县主官推动,周云舒却是万万不信。
热血之余,周云舒却又是摇摇头,与其在这里怒发冲冠消遣,不如届时持剑临阵杀敌。再说了,忠烈者如江阴十万人的,遍数整个中原,又有几个文人出身?要说操守,可真不能指望大明朝的文人——唔,大明已经陨落,该说这个时代的文人才对。
想来这位华阴县的主官,大约也并非指望文人义愤,更多的还是激发民众。当然,这也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只看那些还算青状的汉子们一个个踊跃参军,城西校场喊杀声终日不绝,便可知一般了。
忘了说了,此地华阴县的主官唤做张煌言。本为一介书生,却在大明倾覆之际弃笔从戎,高举义旗,聚众数万,两次率兵北伐,可惜无力回天,只得转战陕西,半年前接管了这华阴县,秣兵厉马,枕戈待旦,矢志不忘北伐。
这位周云舒还是有那么些印象,明末十大抗清英雄。虽说结局似乎并不怎么好,但其人的能耐却是毋庸置疑。暂时抛开对这位张将军的关注,比较起来,反倒是另外几则消息,让周云舒颇为在意。
一是据说江南郑芝龙之子郑成功,与家族决裂,聚众抗清,纵横东南,数败清军,南京之战打的清军闻风丧胆,,更是泛舟大海,东渡夷州,驱逐荷兰十字教徒,自领大明国公,永不朝清;
二是北方传来消息,说是多尔衮以“冒充明朝太皇子”为由,斩了一名自称朱慈烺的年轻人,周云舒心知这就是所谓的“北太子案”了,只是周云舒几乎可以认定,这不过是满清打击民间反清的手段罢了,不足为信;
至于第三则消息,则是在“北太子案”之后,崇祯帝三皇子朱慈炯于巴蜀招募义士,又有秦家白杆兵与云南沐国公相助,势要靖平宇内,恢复中华,如今已操练精兵数万,明年或许便要向北用兵——据说华阴县张煌言张将军已经上表称臣……
这些消息,对周云舒来说,已经足够他把握住时代的大体脉络了。虽然有些事情与他所知道的地星上的明末清初有些出入,但也算不得什么。周云舒最想知道的,其实更多的还是关于那些奇人异士的消息,毕竟这是一个与地星截然不同的世界,天知道有没有什么玄门法术什么的存在——毕竟连奥林匹斯山的希腊诸神的名号都有人打出来了。
只是多想无益,现在周云舒自觉还不是满世界到处晃悠的时候——他可没自信真个遇上了乱军,自己还能从容来去。反倒是这华阴县城,在张煌言手中,至少暂时还算安稳。周云舒隐约有种想法,或许这华阴县,便是自己试剑的起点?
看看天色,已经快到了酉时了,看来今天是没有客人了。周云舒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就打算关门打烊,然后乘着还有段时间才会封闭城门,正好出去“觅食”,抓点野兔野鸡什么的,寻那客店老板开开荤。以周云舒如今的身手,自然手到擒来,并不费事。
便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擦着周云舒鼻子边儿,落在他的那张木桌上,“咕噜噜”打了个滚儿,竟是一锭成色十足的雪花银子,怕不得有十两之重!因为提前预判对方并没有往自己脸上砸来的意图,周云舒并没有刻意闪躲,只是放下了关门的动作,回过头来,微皱着眉头,问了句:“有事?”
来人是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个是脸色蜡黄,头发也是枯黄着,瞧上去不过十二三岁,脸上带着点怯怯神情的小丫头,另一个却是满脸麻子,瞧上去怕不得有三十来岁,着实不能以“姑娘”来称呼,偏偏他又梳着闺阁少女的发式,这就很是奇怪了。这位三十来岁的“大姑娘”此刻亦是微皱着眉头,低声自语道:“奇怪,难道本姑娘看错了?”一时间竟是没有回应周云舒。
周云舒瞧这架势,心中笑了:“得了,这不就是话本小说里的套路一般吗,唔,不曾女扮男装,差评!不过难得的给自己画了个丑妆,也还算敬业。只是这个世界上,三十来岁还梳着女儿妆,显然有问题嘛!”
周云舒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了这位“中年少女”的伪装,心中好笑之余,也不免猜测这到底是哪家千金,莫非便是这华阴县某位官员家的姑娘?不对,这一身风尘,显然是长途跋涉所致,不应是本地人。
倒不是周云舒没事儿就爱瞎捉摸,实在是从这位抛银子的手法角度,分明是在试探什么——倘若周云舒身怀武功,自会有所应对,即便不会,也不会真个伤着。而后面的小声自语,周云舒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更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只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着实没有多少交集,对方找上自己却又为了什么?
正思量着,却听对面那位“中年少女”说话了:“你是大夫?”
声音算不得珠圆玉润,透着点沙哑,周云舒一听就知这是故意粗着嗓子说话的效果,也不在意。他此刻正是囊中羞涩,虽说不怎么在意财物,但多少得有些日常用度。看在钱的份儿上,暂时也就不计较对方姑娘的无礼了。
“大姐是要看病么?”周云舒麻溜的把那锭银子揣进怀里:“没问题,在下自信岐黄之术还说得过去,不知姑娘是瞧什么病?实不相瞒,在下最擅长的便是给人治脸。我观大姐面相,向来是小时候出过天花,虽侥幸保住性命,却是留下了这许多斑点,请放心,在下药到病除,只消一方,便可……”
周云舒乱七八糟地措辞着,拿捏分寸故意刺这位姑娘。他的目的,也不外乎试探这位姑娘,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或许是自己踏入另一个圈子的契机也说不定呢——才怪!不过是小心眼儿的某人回敬对方的冒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