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扪心自问

少年腹中好一阵翻江倒海,百感交集,猫腰躬着身子,片刻后才将这股难言的搅痛,生生压下。

白山水深吸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沁出的冷汗,这才感觉目光清明,精神头好了许多。

离书看着青衣少年的模样,颇为担忧,道:“好些了没?你这症状估计是晕境。”

白山水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这股莫名的眩晕彻底淡去,这才缓缓直起身。

这才疑惑道:“晕境?”

“嗯,如有人坐马车晕车、坐海船晕船一般,还有的修士第一次御空飞行,也会有眩晕之感,你大概这是头一遭进入幻境,引起不适。”

白山水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转念一想,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此时这冷汗一处,又忽觉浑身一阵舒坦,整个人都精神许多,甚至感觉内视之下,体内剑气与灵气流转都能感觉得分外清晰。

先是在五脏六腑的气机浑厚了许多,然后便是养剑葫芦认主后,灌入体内的那无数缕的剑气,也明晰起来,不再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在体内肆意碰撞。

此时,竟然在他刻意引导之下,有条不紊的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运转。

甚至有了,似乎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从指间祭出一缕他想要的剑气的感觉,而不是像之前一般,但凡他想酝酿剑气出体,体内剑气便疯狂的毫无条理的一股脑涌向指间。

总之这样的感觉很是玄妙。

一时半会,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个时候身旁绿裙仙子,迫不及待的岔口道:“少侠,刚才在幻境中,可是将那事情看分明了?”

白山水怔了怔,看着绿裙仙子迫切的神色,试探道:“墨蓝仙子?”

墨蓝花所化的绿裙仙子,闻言惊喜点头,旋即,又似乎有些忧愁有些欢喜,神色不定,叹了口气道:“墨蓝与离书师兄,将你留下,乃是有一事相求。”

白山水心里有些不自然,他有些猜到二人的想要他做什么,原因很可能,便出在,他所拿出的那三枚灵石,与灵仙宗有关之上。

可是自己更根本与那灵仙宗毫无关系,更不是他们所猜测的某位监察执事的弟子。

不过,这话白山水能说吗?

哪怕说了,他们会相信吗?

还是恼怒之下,便将自己给宰了。

白山水正茫茫然,思索之时,离书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犹豫,讪笑一声,“其实,此时不会太让少侠难为,你待墨蓝师妹说完,再作决定便是,我们绝不为难小兄弟。”

少年点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绿裙墨蓝仙子这才缓缓道,“我与离书师兄也是着了那邋遢汉子的道,那日揭开了那人禁制后,我二人便径直离开了西崖山,一路奔波赶上了仙尘之路的开启,却不曾想,由仙尘之路传送到下界,也就是这座浩然天下,需将一缕本命魂押至在三大仙宗手中…这本命魂乃是修士修炼成地仙后,最重要的一缕精魂,若是被人毁坏,那修士便也会灰飞湮灭,所以那日我们二人迫于无奈交出一缕本命魂后,就有些后悔,可是形势逼人,我师父西崖道人很快就一路追寻我们二人踪迹,在我们踏入仙尘之路前,找到我们二人,你应该也听见了,我师父当日便扬言要将我与离书师兄二人魂飞魄散,才可方休。”

说到这里,墨蓝仙子已经是泪眼婆娑,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青衫儒袍男子,又道:“我本就是师父在西崖山圈养的一株墨蓝花,本不该修炼幻成人形,可是我因对于离书师兄心存恋想,这才坏了规矩…如今,墨蓝倒也不求苟活于世,只是不忍师兄为我也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希望…”墨蓝仙子哽咽一声,面带哀求之色,道:“希望少侠能与你灵仙宗的师傅将我二人之遭遇,如实禀明,只求能饶了离书师兄之过。”

白山水逐字听来,仍是不解,“两位前辈的本命魂不是在三大仙宗手里吗?难道你们师父能强压仙宗交出你们的那缕本命魂不成?”

离书坦言道:“我师傅只是西崖山一介散修,自然是无法强压仙宗,不过他老人家却与三宗其二有旧,若只是要我二人这等低阶地仙的本命魂,那二大仙宗之人,说不得便会卖了此人情。”

白山水恍然,又问道:“既然本命魂是交给了三大仙宗,想必关乎仙修生死的本命魂,亦是由三宗共同决定吧!”

青衫儒袍男子离书,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如果灵仙宗在这座天下的监察执事不允此事,我二人方可暂保无虞。”

青衣少年这才彻底恍然大悟,看来那西崖道人无法说动的便是灵仙宗了,只要灵仙宗的监察执事不上禀,给他们二人穿小鞋,离书与墨蓝仙子便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可在这座天下逍遥快活,当一世百年的恩爱夫妻。

不过,其中最大的误会,就是白山水根本不认识灵仙宗的监察执事,也就无法替二人传递此话。

少年想明白后,刹那之间,心中空落落。

不禁心中涌起一股内疚感。

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好半晌,少年才眼神坚定的摇摇头,脸色也颇有些为难,道:“恐怕,在下无法帮到二人前辈。”

事关别人生死,大道安危,这等大事,白山水不想因为一时误会,便蒙混之下,导致害了别人性命。

哪怕眼前离书与墨蓝二位仙修并不怀疑,甚至自认为,肯定他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灵仙宗监察执事的徒弟。

他也大可以应诺此事,或许还能落得地仙修士给予的偌大好处。

也许修行路上,许多玄之又玄的天大机缘,一次错过之后,便生生世世再无可能了。

可是白山水扪心自问,仍是过不了心中那道槛。

非关乎大道。

也非关乎修仙。

乃是人心的门槛。

若是这道门槛被自己踩踏烂了,恐怕再在也无法缝补。

白山水瞥了眼脸色有些惨白的绿裙墨蓝仙子,与愣愣出神的离书,想了想,又道:“非是小辈不愿帮忙,而是在下亦是无法知道灵仙宗监察执事,此时人在何处。”

少年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