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几分道理
刚过晌午,日头很大。
白山水正在院中琢磨从江心那新学的那套拳谱,屋内,少女蒜苗今日正给白山水有些潮闷的铺盖翻理晾晒一遍。
白山水又一次看到乔褚山,这一次是他只是带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徒步行来,那少女与他年纪相仿,剑眉红唇颇为秀丽,手里拎着一个双层食盒,以桃木做得食盒既保温又美观。
看的出来,乔褚山现在心情很好。
见到院落里的白山水,男人隔着篱笆,问道:“怎么样,那晚睡的还好不?”
练拳少年显然对于乔褚山的来访有些错愕,特别是五花道与江心还在青羊城的这段时间,按他的估计,怎么也得等过一段时间才是。
疑惑归疑惑,少年收回拳势,朝着乔褚山颔首点头。
白山水面容带笑,对来人道:“恭喜大人,气色不错。”
乔褚山的气色的确不错,不仅仅是脸色要比那日街巷更加红润光泽,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焕然一新。
如果之前只是一名十里王朝官员的气派,如今更多了几分儒家君子风范。
乔褚山重归君子境,这是白山水那日街巷听的真切,故而也有所预料,他继续问道:“大人,有何贵干?”
乔褚山看来是真的很高兴,半开玩笑般冷声道:“怎么,本大人查户籍来了,不欢迎?”
一旁的小侍女对于男人的玩笑语气,似乎有些错愕,没有抬头看男人的表情,却是目光灼灼的望着院中少年,似要从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脸上看错一朵花儿来。
白山水面色如常道:“大人们不在家,估计晚上才回…”
男人打断少年,道:“大人们有事是应该的,这次来真是找你。”
白山水微微一愣,原以为都尉大人是来见五花道与江心的,乔褚山这只曾经过江龙,如今俨然成为了这座小城的地头蛇,而现在的过江龙,以白山水的理解,那便是自己院内的两位入境高手了。
地头蛇拜揭过江龙,这是必要的礼数。
特别是他那位从中洲来的大靠山,灰溜溜回朝之后。
那拎着饭盒的少女听得云里雾里,试图想问明白什么,刚要开口,便被乔褚山一个严厉的眼神打断。
少女拎着饭盒满腹委屈,秀目含泪,眼见少年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己,顿时秀目圆睁,咬着牙怒视!
白山水哑然,似乎让她委屈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青衣少年叹息一声,走向前将篱笆围栏打开,微微施礼,示意二人进来坐坐。
乔褚山看见正从屋内搬出一盆晾晒床单的少女蒜苗,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蒜苗只是短暂的将目光投射到了拎着食盒的少女脸上,又冷着脸进屋继续翻弄铺盖。
白山只得提醒道:“包大娘的侄女,心情不太好。”
乔褚山闻言突然心不在焉起来,道:“是个好姑娘。”
一旁的拎盒少女,满面冷笑。
白山水自然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却也喜这少女的傲慢模样,便领着二人在石桌前坐下,直入主题道:“却不知,大人来此何事。”
乔褚山从身后少女手中接过食盒,放在石案上,道:“本来就是顺道路过,从金鱼楼带了些吃食点心,突然想起你这么位风趣有缘人,便来瞧瞧。”
白山水默然无语,读书人兜圈子的能耐实在让人有的时候抓狂。
乔褚山不说明来意,白山水也不急。
不过,既然说是给自己送食,少年索性将打开的食盒里的点心往嘴里塞,之前在榕树院带的食材也吃的七七八八,最近几天嘴里确实没滋没味。
看着白山水三下两下就解决半笼蒸饺,乔褚山身后少女更是一脸鄙夷,张开樱桃小嘴,以唇语对白山水道:“小心噎死。”
白山水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嘴,笑道:“听闻大人最近开设公堂,为民除害,又广开学社?”
乔褚山似乎才回过神,闻言面上才又浮现喜色,道:“往常不知道治理一城竟如此劳心费神,不过身体力行,知行合一,老夫最近日子还算充实。”
白山水点点头,将嘴里的半笼蒸饺细细咀嚼完,朝乔褚山拱手告罪,拎着食盒直接走进屋子。
留下一脸和煦的中年官员以及他身后气急败坏直跺脚的少女。
片刻后,少年从屋中转出,手中抱着十月。
乔褚山面容微肃,身后少女几乎刹那间腰杆挺直,伸手握住腰后软剑剑柄,如炸了毛的小野猫。
她的额头渗出汗水,如临大敌。
白山水一脸平静将十月平放在乔褚山的面前,道:“听说之前大人层在城北搜索模样怪异的剑类兵器,正好我家也有一柄,那日忘了告知大人,现在请大人看看是不是这柄长剑。”
中年官员不为所动,身后少女却是眼神骤亮,尽管身子绷紧,却原本伸到腰间的手掌退了回来,想要触摸石桌上的湛蓝长剑。
少女目光殷切的望着身前的中年男人,只待从乔褚山嘴中听出一声肯定的答复,她便要伸手将湛蓝长剑一把收入怀中。
乔褚山楞了一愣,似乎在思考少年的用意,揣摩白山水真实的想法,片刻后乔褚山站起身道:“之前是应钦差之命办事罢了,老夫却也不知道钦差具体要找寻何物,不过想必钦差所寻之物,应该是找到了,否则便不会匆匆离去。”
白山水闻言,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释然表情。
而他对面的少女,却是惊愕的望着乔褚山,满脸不可思议。
少女不死心示意道:“许是钦差大人没有找到呢,不如先我们保管着,若是钦差半路折返,也好有个交大。”
白山水将少女的眼中的欲望尽收眼底,忍不住咧嘴一笑,“姑娘的意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她讶异道:“你也这么觉得?”
白山水认真点头道:“我觉得姑娘你说的很有道理,钦差大人或许并未离开,或者没有回中洲呢?”
少女附和疑问道:“确有这种可能?”
少年玩味的看着她,“那便要问都尉大人才知道了,读书人什么脾气,大概读书人最了解。”
侍女打扮的少女破口而出:“爹,你可知道?”
乔褚山此刻面沉似水,冷汗刷刷的往他后背溜,再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中年官员,望向远处天边,然后朝白山水拱了拱手。
“有心了!有空来都尉府坐坐。”
乔褚山说罢顿觉意兴阑珊,便告辞匆匆离去。
…
身后少女恋恋不舍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十月,哭丧着脸,满脸忧伤,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跟上乔褚山的步伐离去。
少年坐在石凳之上,看着明明是乔褚山掌上明珠却作侍女打扮的少女,脸色变化不定,忍俊不禁。
屋内蒜苗,透过漏风纸窗,看着院中少年,手指用力揉搓着手中的被褥,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