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一百八十三章 被烈日炙烤的艺术品
【未修改版】
盛夏七月的戈壁,太阳像团烧红的铁球悬在天上。
吴浩踩着发烫的路面走向实验室时,鞋底几乎要被柏油粘住,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细微的“滋啦”声。空气里弥漫着沙砾被烤焦的味道,远处的胡杨林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子,原本该泛着灰白的叶背被晒得卷了边,像群被抽干力气
的老兵。
“吴总早!”陈磊抱着一摞图纸从实验室冲出来,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胸前的白大褂上涸出深色的水痕,“舰载版的抗盐雾测试数据出来了!”他献宝似的递过平板,屏幕被阳光照得有些反光,曲线却平滑得像湖
面,“连续72小时高温高湿模拟,线圈电阻值波动控制在0.02%以内!”
吴浩接过平板时,指尖触到陈磊的手背,滚烫得像刚从烘箱里拿出来。”又通宵了”他挑眉。
“就......就熬了两个晚上。”陈磊挠挠头,嘿嘿笑,“张小蕾带了冰镇绿豆汤,用医药实验室的恒温箱存着,喝一口透心凉!对了,魏工凌晨才走,说冷却系统的散热片角度还能再调3度,趴在图纸上画方案时,汗珠子掉在纸
上,晕开好大一片墨。”
实验室里冷气开得足,进门时打了个寒颤。工程师们围着电磁炮的1:5模型忙碌,模型的炮管被灯光照得锃亮,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根烧红的铁丝。张小蕾正用激光测距仪校准供弹轨道,她今天换了件天蓝色的速干衣,领口
被汗浸得发深,发丝黏在脖颈上,沾了点银白色的金属粉末,像落了层霜。
“舰载高温环境模拟系统调试好了。”她抬头时,额前的碎发被热气吹得轻轻晃动,“我们用红外加热板模拟甲板70度高温,供弹装置运行正常,您要不要看看”
吴浩点头时,模型周围的加热板突然亮起橙红色的光,热浪瞬间扑面而来。供弹装置却稳稳地将一枚模拟弹丸送进炮膛,机械臂的误差不超过0.01毫米。“用了航天的隔热瓦技术”他看出门道。
“嗯,”张小蕾眼里闪着光,“上次去卫星总装厂,发现他们的隔热瓦能扛住上千度高温。我就想,能不能把这技术挪过来”她指着模型底座,“加了三层隔热垫,像给炮管铺了凉席,再热也能稳住。”
正说着,苏荷抱着个保温箱走进来,箱子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魏工让我送来的,”她掀开盖子,里面是冰镇的酸梅汤,浮着几粒冰块,“他说你们在高温房里待了一上午,该降降温了。”
凉意瞬间漫了满室。陈磊第一个冲过去,舀了满满一碗,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咕咚咕咚灌下去,打了个激灵:“魏工这手艺,比冰镇汽水还过瘾!”张小蕾也端了一碗,小口抿着,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吴浩喝着酸梅汤时,目光落在窗外的胡杨林上。最老的那棵胡杨,树洞里积着半洞枯叶,被阳光晒得发脆,风灌进去,呜呜的声响里多了点燥热的调子。他忽然想起魏小宇,那孩子塞在树洞里的纸飞机,不知被晒得卷边了没
有。
“下午去靶场吗”苏荷递来纸巾,轻声问。
“去。”吴浩擦了擦嘴,“舰载版的实弹测试,得盯着。”
靶场的风裹挟着热浪,吹在脸上像被砂纸磨。观测塔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却压不住窗外的暑气。吴浩望着远处的电磁炮,它被固定在模拟舰体的平台上,炮管被晒得发烫,空气在周围扭曲,像团晃动的火苗。张小蕾在控制台
前敲下最后一个指令,透明屏幕上的参数条全变成了绿色,像一排冰镇的薄荷糖。
“各单位注意,倒计时10秒。”她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去,带着点被热气蒸出来的沙哑。
10,9,8......热风突然掀起一阵沙暴,远处的靶标被黄雾笼罩。吴浩握紧了望远镜,镜片里,炮管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却始终瞄准着目标。
3,2,1--
淡蓝色的电弧撕裂空气,比以往更刺眼,像道冰扎进热浪里。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报靶员的声音:“命中!偏差0.12米!”
观测塔里爆发出欢呼。陈磊激动得把手里的玻璃杯都碰倒了,酸梅汤洒在裤腿上,他浑然不觉,只顾着拍桌子:“0.12!比目标还近0.03!”张小蕾摘下护目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里亮闪闪的,不知是汗还是
泪。
吴浩放下望远镜,发现手心的汗把镜身都打湿了。他想起魏兵发来的照片,边防哨所的地表温度已经超过50度,魏兵站在烈日下,钢枪在手里握得滚烫,怀里却紧紧揣着靶场的测试报告,像揣着块冰。
“把数据发一份给海军装备部。”他对苏荷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告诉他们,这门炮,经得住高温,上得了舰。”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实验室,在地上投下窗框的影子,像画了个方框,把电磁炮模型框在里面,像被烈日炙烤的艺术品。
魏工蹲在模型旁,用放大镜检查炮管内壁。老人的额头上渗着汗珠,看一会儿就得用毛巾擦一把,镜片上蒙着层水汽。“当年我们造炮,哪敢想这么精细。”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叹惋,“那时候炮管是铸钢的,太阳一晒就
发烫,打五发就得用水浇,蒸汽能把人熏得睁不开眼。现在倒好,陶瓷涂层,暴晒一整天都不烫手。”
吴浩递过一瓶冰镇矿泉水:“您当年打下的底子,才让我们能跑得这么快。”
魏工接过水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眼里泛起潮意:“前几天收到老战友的信,他在南沙守礁,说甲板温度能煎鸡蛋。”他拧开瓶盖喝了口,“要是这炮能早点上舰,他们也能少受点罪。”
正说着,陈磊抱着台笔记本冲进来,屏幕上是段视频:医药车间的流水线上,一盒盒印着胡杨林图案的肿瘤新药正排着队前进,盒子上的胡杨在烈日下依然挺拔,叶片绿得发亮。“第一批药全卖出去了!”他的声音发颤,“客
服部说,好多患者打电话来谢,有个老先生说,他终于能熬过这个夏天了。”
张小蕾忽然笑了:“咱们这是,一边造降温的冰,一边造取暖的火”
“不。”吴浩摇摇头,望着窗外的胡杨,“咱们造的是让冰更持久、让火只在该燃烧时发热的底气。”他指了指最老的那棵胡杨,树洞在阳光下黑漆漆的,像只耐受酷热的眼睛,“就像这树,根扎得深,才不怕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