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生的弄臣
国君只是不想动脑子，但是也不傻，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难道是靖云伯？”
国君脑袋一转，就想到了这个最大的对手，而且不由自主的将眼前几件事联系起来，提出让自己那陆辰虹为妃的，也是靖云伯一系的官员。
他本来还以为靖云伯只是想挑起他和勋贵世家的对立，但现在才发现，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胡清风，胡清风！”
国君嘴里念叨着胡清风的名字，几乎要咬碎钢牙。
当初好像有人在耳边提起过，胡清风是在会猎中存活下来的佼佼者，国君也就没有多想。
“这胡清风不是正海门的核心弟子吗？怎会是这样的废物，蠢才！”
国君气的直接从王座上蹦了起来，气冲冲的踱着步子。
“胡珍，你说！你手下的正海门就如此没用吗？我们陈国数得上名的大牌，就如此废物吗？”
朝堂上一名大臣急忙走出跪下。
正海门这样的小门派，不像金水台那样可以有自己的封地，都是依附在各个大员手下，和陈国官方形成一种默契的共生关系。
这些都是潜规则，轻易不会摆在台面上说。
但是国君盛怒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正海门就是被大学是胡珍罩着的，每年都要上供，要钱出钱，要人出人，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老臣实不知啊！”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收钱了是吧？正海门出身的核心弟子，打败仗也就算了，竟然败得如此难看！竟然还要屠戮平民百姓！该杀！该死！”
国君骂了半天，然后猛然一挥衣袖。
“我不希望再看到正海门这样废物门派，回去之后，就给我把他们的所有路子都断了！”
国君气冲冲的直接下令。
大家神色都是一变。
通常来说，朝廷是不会干预门派事务的，但这次国君的怒火倾泻，竟然直接要断了正海门的所有路子！
这相当于判了正海门死刑，一个门派和地方的朝廷官府不对付，将举步维艰，又没了财路和后门，根本撑不过几天的。
就不用朝廷出手，只要表达出意思，其他的小门派，也会趁势出手将其围剿瓜分。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胡清风。
如果正海门知道，派出这么个徒弟参加会猎，竟然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宣泄了一通怒火，国君有些累了，气呼呼的坐在王座上。
翻着眼皮望向下方的朝堂，连续扫了好几圈，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表面上暴怒，实际上也是在掩盖心虚。
这一封战报，就像是两只大巴掌，左右开弓抽在国君的脸上，啪啪直响。
刚刚国君还执意要纳娶陆辰虹，还在心中自诩为建功立业之主，想不到眨眼间就从天堂到了地狱。
现在他看每一个臣子的表情，都像是在暗暗讥笑自己，君王的威严荡然无存。
毕竟，胡清风是他钦点的，是他提拔的，现在竟然打了败仗，闹出这样的丑闻，国君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有识人之明？
而且最怕的就是对比，在国君下令之前，靖云伯在前线接收城池，节节胜利，结果国君一插手，就立刻遭此大败，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自己，会怎么看自己？
国君坐在那里心思急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封锁消息，但是又开不了这个口。
其实这点他倒是多虑了，因为战报在朝堂上宣读出来的第一时间，消息就已经通过靖云伯安装的眼线传了出去。
在王宫外面的街道上，正是天然的谣言散播场。
很快，这份战报的内容就如同一颗炸弹，投入到密密麻麻的百姓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败了？惨败！”
“这胡清风是谁，为什么要任用他？”
“不但打了败仗，而且还屠戮平民！”
目睹了西军将士被打，国都中的百姓们本就心里憋着怨气，此刻感同身受，全都宣泄了出来！
“怎么能这样？真正有功，能打胜仗的将士们，却在这里被王宫的凶恶侍卫殴打，无德无才之辈，却被国君钦点带兵？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国君真是瞎了眼，怎么能任用这样的人！将士们用鲜血拼来的胜利，竟然被这种人肆意糟蹋！”
“苍天无眼啊！国君怎么会昏聩至此！”
“这场仗本来就不是国君打赢的，而是将士用命换来的。三水城拼到血流成河，摇摇欲坠时，国君在哪里？杨将军和陆将军深入虎穴，将敌人搅得天翻地覆时，国君在哪里？会猎中和对方以死相拼的时候，国君在哪里？之前还说国君有识人之明，现在我根本就不信！”
“没错，最可气的是，现在好不容易打胜仗了，国君竟然垂涎陆将军的美貌，还殴打有功的将士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呵呵，我还听说，这次会猎取胜，杨辰将军居功至伟，但国君给的封赏却十分小气，根本就不符合功劳，杨将军对我们百姓有活命之恩，理应当有自己的一块封地！”
“什么？国君连封地都不给杨将军吗？这么小气？我记得去年还给一个没用的王族好几座城池的封地呢？”
“咱们抱怨又有什么用呢，朝堂上的那位根本听不到。”
一时间，百姓当中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有些是平民百姓发自内心的感慨，而有些是不明身份者有意的带节奏，挑动百姓的情绪。
随着时间过去，百姓们不但没有散，反而越聚越多。
大家不敢冲击王宫，但是都以这种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
还有一些百姓实在看不下去，特意带着一些食物和药品，走到王宫前的广场上，帮跪在那里请愿的将士们包扎伤口，亲手喂他们吃东西。
经过一夜的折腾，这些西军将士虽然已经极度疲惫，但腰杆依旧笔直，毫不动摇，只有百姓的喂它们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张嘴。
王宫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眼前的这一幕太感人，也不好意思驱逐，只当没看见。
很快，大臣们陆续从王宫中离开。
有了胡清风这个丑事，国君明显不想多呆，很快就宣布了散朝。
郭胜文从王宫中走出来后，看到这些将士，悲哀的仰头长叹一声，无奈离去。
最后出来的，是陈煜和陈琦。
路过这些跪着的将士身边时，陈煜停了下来，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对着那名副都头道。
“我不会制止你们在这里闹，但是我想问，你们怎么知道国君纳妃的事情？怎么知道陆辰虹已经突破到了洗髓境巅峰的消息？”
“指挥使，恕我们不能开口！”
即使面对顶头上司，那名副都头也脸色坚毅的拒绝道。
他们都是重义之人，答应守口如瓶，宁愿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呵呵。”
陈煜一点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然后压低声音。
“别以为我不知道，鼓动教唆你们的人，肯定和靖云伯脱不开关系！那老东西算计到我们西军头上来了。”
陈煜说完，大踏步离开。
陈琦从后面跟上。
“堂兄，你既然知道此事是靖云伯派人鼓动的？为什么不制止？”
“为什么要制止？”
陈煜反问了一句，紧跟着解释道。
“且不说我是戴罪之身，不想理那么多事情。关键你没发现，不光是我，陆家那老家伙，还有其他勋贵世家，都没有出声吗？”
“对呀，陆老头一向把这女丫头当做掌上明珠，国君现在都快明抢了，他怎么一点态度都不表示。”
“说明他也看出来，这里面是靖云伯搞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大，最后会打击国君的权威。如果放以前，我还有心情拦着他，但现在，由他们去斗吧，你没看国君现在的样子吗？哪还有半点一国之主的风范？这次就让他吃到苦头，让他一次性疼到骨子里，他才会长记性！”
陈琦点了点头。
他虽然也能看其中的门道，但是想的并不如陈煜那么复杂，只是不喜欢掺杂在王位的争夺里。
王族掺和这种事情，迟早没有好下场。
随着他们离开，那批西军将是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公不作美，又过了没一会儿，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紧跟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落下。
很多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避雨，但是那些将士们依旧跪在宫门前，目光坚毅。
这下子，所有王宫侍卫都动容了。
许多百姓干脆自发的取来油布，到宫门前帮将士们遮风挡雨。
而另一边，国君却压根儿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现在一肚子火气，愤愤的从朝堂退入后宫，一路过来，还踢翻了许多东西，叮叮咣咣好不热闹。
正好天降大雨，国君的衣襟还被打湿了，这让他更是抓狂，感觉老天爷都在跟自己对着干。
“陛下！”
远远的见到国君回来，白童急忙跪倒迎接。
可是国君一走进，直接一脚狠狠踹在了白童的脑袋上，将他踢的栽倒在地。
“狗奴！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我让你将他们驱散走，谁让你打人了！”
国君怒冲冲的叫到。
“陛下息怒，奴婢有内情禀报！只要陛下听完，就算当场处死奴婢也认了。”
“说！”
国君没好气的坐下。
“陛下明鉴，像奴婢这样的残缺之人，怎敢对他们嚣张？实在是受不过他们的那些话语，维护陛下心切……”
“他们说了什么？”
国君皱起眉头，立刻问道。
“这个，这个……”
“叫你说，你就说！”
“是，奴婢昨夜到了之后，那些西军将士们在门外哄闹，奴婢是奉陛下您的旨意去的，自然也代表陛下的脸面，当即命令他们散去，可这些人不但不听，还辱骂奴婢。”
“嗯。”
国君点点头，这倒是不意外，军中之人都是阳刚率直之辈，看不起宫中的阉人弄臣也是自然。
“奴婢受辱不要紧，可他们还口口声声说陛下您色欲熏心，说陛下昏聩自负，奴婢一时气不过，才命令王宫侍卫们强行将他们驱逐，可谁知奴婢搬出了陛下您的名义，却险些连那些侍卫们都指挥不动。”
白童越说，国君的眉头就越是皱起。
紧跟着，白童就是各种卖惨。
国君没有心情听太多，点手叫过人，吩咐他们出去打探一下。
很快，派出去的人就带回了消息，一五一十的将如今宫门外的情形，给国君讲述了一遍。
听到那些将士们跪在雨水中，国君刚开始还有些动容。
但紧跟着，宫门外聚集百姓们的言论就传入了国君的耳朵。
当听到什么好色，昏聩这些词时，国君简直要被气炸！
最过分的是，这些百姓一边骂，还一边照顾那些下跪请愿的将士。
这搞得就像自己是倒行逆施的昏君，他们反而个个都是正义之士。
国君最在乎什么？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和威严！
此刻简直气的手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竖子焉敢！这些刁民，这些乱臣贼子。”
国君再次气得跳起左右踱步。
“陛下，他们怎么能如此污蔑陛下！他们怎知道陛下呕心沥血，夙夜忧叹，为国为民做的一切！奴婢受辱可以，陛下绝不能受到一点玷污，奴婢待罪之人，这就出去和他们拼了！”
白童激昂慷慨的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站住！”
国君的怒火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反而不生白童气了，当即喊了一声。
“此事揭过，立刻去给寡人调制一份冰粥来。”
“是！”
白童脸上还是委屈中带着愤愤不平，勉强答应。
恭敬的小碎步退出大殿，离开了国君的视线范围，左右无人，白童突然像变脸一样，神色转为冷静。
想了想，嗤笑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
“搬弄是非，还真是有趣！哈哈，有了杨辰大人的点拨，奴婢好像开窍了，天生就是当弄臣的料。”
足足气了一整夜，国君连许妃的床榻都不感兴趣了。
因为嫌丢人，本想第二天直接托病不上早朝，但臣子们的催促一次比一次紧，说是有大事禀报，国君才勉强露面。
刚刚落座，就有七八名大臣同时站出来，异口同声的说道。
“国君！杨辰功高，理应重赏，以慰将士之心！以示陛下吐哺之心，请陛下以封地赐杨辰！”
“请陛下以封地赐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