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破障
徐行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是跪坐在一张上好的席面上。
面前是一架鸡翅木矮案。矮案的另一头跪坐着的竟然是满目怒容的伯父。
如今虽然市井百姓早就开始坐椅子了,但是像徐行这样的大世家,仍旧是按照传统,以跪坐为主。
徐行觉得脑海中空空荡荡的,但她知道事情不对劲。
她应该有什么急事,而不应该坐在这里发愣。
这时对面的伯父忽然开口说话道:“心儿,你这段日子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心儿,是徐行在徐家时,长辈对她的称呼。
徐心,江北徐氏的嫡传长女。
就连徐氏族谱上,也有她这嫡长女的名讳——徐心。
但是她在武林中的名讳却是徐行,是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父亲为她取的名字。
面对伯父,同时也是徐家的家主,徐行总算保有一份谦逊,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伯父继续怒道:“你一个女人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徐行捏紧了拳头不说话,这都是老声常谈了。只要忍过去,伯父责骂过一阵之后,气消了也就结束了。
伯父继续怒道:“如今你是越来越不像话,竟然在外面招惹了野男人!”
徐行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伯父。
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招惹了什么野男人,但是一颗心中,似乎真有一个记挂的男子。
只是徐行一时想不起自己记挂的人到底是谁。
她恨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腿:“该死!那个冤家到底是谁?”
伯父似乎被这不雅的举动给激怒了,一副胡子仿佛都要被他吹了起来。
最终他怒吼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日子你不许出门。”
徐行嘴上不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她若是真的要走,徐氏家族中也没人能留得住她。
伯父继续说道:“你不能再让徐氏丢脸了!那个野男人本来就是武林败类,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家伙。”
徐行美目一瞬,心中默念:“十恶不赦?武林败类?好像是的,但他是谁呢?”
伯父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无论如何痴缠那个野男人,满世界丢我们徐氏的脸面。他心中也没有你!他今日就要和心上人成婚。
这段日子,你太太平平地在闺房中呆着,我会让你大伯母替你相看人家。
如今你岁数大了,也别在挑挑拣拣。只要对方家室好,为人续弦也没什么……”
伯父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原来是徐行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含着薄雾,声音中带些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伯父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略过徐心这丫头没有对自己说敬语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道:“只要对方家室好,为人续弦也没什么。”
徐行怒道:“不是这句!他要成婚了?”一行泪珠不由自主地从她的面颊上滑落,连徐行自己也没发现。
伯父无法克制面上的怒意,吼道:“你还要怎么丢脸!要把江北徐氏的名声整个丢尽才够吗?”
徐行甚至说不出这个“他”到底是谁,但一颗柔心且像是在钉板上滚过一样刺痛。
徐行内心恐惧,她再顾不得什么礼教,急向外冲出去,口中怒喝道:“我不亲眼看到,绝不会信你们的!”
但她没奔出多久,就赫然见到一座喜堂,正张灯结彩着。
堂内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手中执着红紈。而红紈的另一头,被一个盖着红巾的女子牵着。
徐行跑到近前猛然停步,心中砰砰直跳。
高大的男子转过头来,看了徐行一眼。
是他!
徐行的心被猛然抽了一下。
但他是谁……徐行说不上来。
她知道这个高大男子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而她的心上人就要与旁人成亲了。
正在徐行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的时候,伯父忽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旁说道:“快走吧,别丢人了。”
徐行如坠冰窟一般,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栗。
她心虽如刀绞,却没有力量迈步离开。
而站在他的对面,那个高大男子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手中的一条红紈,再看看同样手执红紈的女子。
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而站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个明媚绝伦的女子。这个女子倒像是认识,只是一时无法记起她是谁。
她此刻却是泫然欲泣,怔怔地看向自己。
余震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站在这地方?
他要……该死,想不起来!
余震虽然脑中一片空白,但是面色渐渐恢复到刚毅冷峻。
就算是失去全部记忆,也无法让他流出片刻软弱。
余震似乎记得自己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着他。只是他暂时记不起来罢了。
这时候,站在他身旁那个带着红盖的女子突然动了一动,她竟然开口对余震说道:“你的仇,报不了了。”
余震听了这话,吃了一惊。
他看向那个“女子”,除了身形以外,她说话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女子的味道,反而是深沉寒冷,不像人类发出的。
余震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忽然呵呵笑道:“我是你的仇人啊!只可惜你永远赢不了我!在我眼中,你始终不过是蝼蚁罢了。”
余震心中默念:“仇人……仇人……”
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是瀛城城主?”
那个女子再次诡异的笑道:“你是那个可怜的男孩。”
余震并未被她的话激怒,面上反而露出冷笑。
他忽然伸出手掌,抓向那女子的心口。
而那女子似乎是没有想到余震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她吃了一惊仍旧没有躲过余震的手掌。
余震双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道:“你根本不配!”
说罢他内劲吐出,那个“女子”浑身像是沸水中的落叶一般狂抖着。
周围的情形不断扭曲变化,最终余震面前的画面都消失了。
被余震控在掌心里的,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
而他身上也没有穿着什么喜服,而是一条黑色的绸衫,上面绣着白色浮云。
余震面上最后一丝迟疑也都消散了,噙着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些下三滥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