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剑北来

《礼记·王制》曰:“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

在中华古食谱中,牛肉毫无疑问是最高贵的肉食。

牛作为农耕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朝廷一般不会允许私自宰杀牛,诚如礼记所言,即使是诸侯,若非重大庆典,绝不可轻易杀牛。

所以小说中江湖豪侠动不动就打两斤上好牛肉,实属谬谈。

宋朝以前,人最经常吃的肉其实是羊肉,只是养羊依赖水土,成本很高,产肉又极少,故而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经常吃到。

相较而言,肉猪饲养简单,成长周期短,几乎每家每户都可养上几头,所以,莫小楼给杨广献上的第一条计策,便是大规模开展养猪事业,当然,这计策,也害苦了长孙无忌......

“呸,宇文拓这小子不知怎么想的,猪肉腥臊味这么大,能吃就有鬼了!”长孙无忌从山坡上抓着两根草,在嘴巴里面边嚼边吐槽,

“最荒唐的是,竟然让我给王秀儿当副手!我堂堂户部郎中,五品大员,躲在这山窝里面养猪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副手?育肥组组长,什么玩意儿?”

“长孙组长,甲号场该清理猪粪了——”

“知道了,马上来。”

长孙无忌一把吐出嘴里的草,骂骂咧咧地冲进猪棚里......

“岂有此理,宇文拓这小贼,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河南郡龙门书斋中,一须发皆白,宽袍大袖的老者以他身份绝不相符的口吻怒骂道。

此人乃当世巨儒王通,名望极高。门下学徒众多,包括魏征,房玄龄等后世名臣。

“王夫子,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边上有学生闻言劝说道。

“混账,小人乱隋,我焉能不气乎?

汉光武帝曾言:贫贱之交无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宇文小贼落难时,王氏不畏人言,给他以容身之所,又资他考取功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年,可以说既是贫贱之交,也是糟糠之妻。

这小贼倒好,一朝发迹,原形毕露,非但不给王氏正名,竟让她一弱女子去做......做养豕畜禽之粗鄙卑贱之事,真真无耻之尤,无耻之尤也!”

他声音越说越大,犹自不满,继续咬牙切齿,指东骂道:“若老夫年轻十岁,必提三尺青锋,亲去洛阳斩负心人首级——”

他身边学生一听夫子说得越来越离谱,脸色苍白地劝阻道:“夫子,慎言啊。这宇文太师乃天仙下凡,若是被他知道您......”

“混账!

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伯褒,你饱读圣贤书,怎能相信此等流言。你比之汝师兄玄龄,差足远矣!”

那叫伯褒的人神色一黯,苦笑道:“学生如何能与房师兄相提并论,若非宇文拓横插一足,他可是今科榜眼啊......”

王通听闻此言,捋了捋气的卷起的胡须,终于收起怒容道:“呵呵,这倒是宇文拓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如今朝堂昏乱,幸好玄龄此科未中,省的和那些奸佞之辈同流合污!哼!”

......

洛阳,太师府。

莫小楼正伏案批改着一些重要文件,自他仿古法,发布求贤令以来,已经有不少青年才俊慕宇文太师之名而来投效。

他根据这些人的能力,一一为他们在太师府和新开的户部安排了不同的职位。

虽然已有了一个不错的为政班底,只是真正想请的人却迟迟不到,让他感觉颇为可惜。

正感叹手下无王佐之才,很多事情只能亲力亲为的时候,忽闻门房来报:“太师,门外又有一书生,名叫房玄龄,撕了求贤令,求见太师。”

“太好了。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他。”

见到门口一脸书生气质的房玄龄后,莫小楼长笑一声,迎了上去:

“哈哈,房兄,多日不见,总算等到你了!”

房玄龄眼神一亮,惊异道:“太师一直在等我?”

莫小楼将他引入正厅,路上边走边回答道:“玄龄乃王佐之才,若再不来,我可真要亲自去找你了。”

被这大隋如今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赞为王佐之才,即便是房玄龄也是心中激动不已,不过他脸上却现出惭愧之色:“哎,国师真是羞煞我也,落榜之人,谈何王佐......”

“玄龄过谦了......哦,到了。管家,将我珍藏的六果酿取出来。”

“是。”

房玄龄感激道:“听闻这六果酿乃是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独门酿制,便是王公贵族也鲜少得尝,不瞒太师,您可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

莫小楼奇道:“玄龄也是好酒之人,太好了。哦,请坐。”

他示意房玄龄坐下,与自己相对而谈。

正厅主位上有两个座位,正对客厅门,中间摆放着珍贵的红木方桌,桌前摆放着温酒的火炉,上面温着的,正是鲁妙子独门酿造的六果酿。

房玄龄也不推辞,坐下后直截了当道:“太师,所谓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房某此来,正是应太师求贤令而来。”

莫小楼道:“玄龄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目前户部与太师府皆有要职为君保留,其一,任户部尚书,领太史令;其二,任太师府长史,全力辅佐于我。你可自行选择。”

房玄龄全身剧震,万万没想到太师一见面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波澜。

不过他也是擅谋之人,并没因此失去分寸,反而在心中仔细揣摩着太师说出这两个选择的深意。

见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莫小楼自顾喝着酒,也不催促。

良久,房玄龄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温言道:“在回答之前,房某有一事相询,还望太师能以诚相待。”

“但问无妨。”

房玄龄深深地看着莫小楼的眼睛,似乎要将他所有的神情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容问道:“不知太师是真的仙神下凡,还是做出的一出戏?”

莫小楼眉头一蹙,似乎对房玄龄唐突的问话略感意外,但很快便面露了然之色,点头道:

“自然是一出戏。”

见他回答得如此果断,房玄龄心中疑虑顿消,长笑一声,拱手道:

“哈哈,如此,学生便选择在太师手下做一书吏如何?”

“正合我意!酒已温,且共饮之。”

酒盏相交,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引为知己,相见恨晚之意。

接下来,二人并未谈论过多政事,而是山南海北的闲聊起来。

诗词歌赋,山野见闻,天文地理......无所不谈,无所不欢。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夜,两人却毫无疲倦之色,正准备秉烛夜谈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进来。”。

一武士推门而入,步到莫小楼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

“陛下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