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麻婆飞针

“马腾空”城,是个土城,也是个很大的集市。

传说中很久很久之前,总之是相当久远,无法考证的古时,离洲草原上最神骏的一头马王在这里一跃而腾空,然后就上了天,从此这里就成了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最大的贩马之地。

这是一个很“开放”的城市,或许是土城的城墙圈出的面积太大的缘故,这里的城墙只是起到了象征性的作用,也就比百姓宅院的围墙高那么一些,还有许多地方年久失修出现了大豁口,成为了商旅行人方便出入的大门,马贩子们赶着马进出都不会造成拥挤。

土城外围依托的土城还有许多小型的集市,这些集市的建筑主要是由帐篷组成。它们并不是固定,有时多,有时少,游动性很大,都是一些草原上的部落到这里来交易的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像“马腾空”城这样又大又方便做生意的地方,自然的就会繁荣起来,而且是那种车如流水马如鱼,万家灯火到天明的繁荣。酒楼,妓院,赌场,街头杂耍……在城内应有尽有,各地各族的人在这里都能看到。

这里如此繁荣,必然是需要大量的商路运输量。大量的物资从西南方的几条道路源源不断的运来,又把这里的收到的特产运走。

“马腾空”城的东北方向也有路,路是野路,就是少有人走,渐渐被野草覆盖的路,只是有些要去雾隐沼泽搞点只是那些才有的特殊药材的人才会偶然通过。

“马尾峡”是经过“马腾空”城附近的那条河原来的河道,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一条河在某一年改了道,留下了这么一条峡谷通道。因为峡谷的形状像马尾,又有人说,这就是那只天马的尾巴扫在地上留下的。从东北方向来的人由这里走,两个时辰后就可以抵达“马腾空”城。

这一天的午后,在距离峡谷口一里外的草原高起的丘地上,有一群马和三个人停在原地,马上的人正在叙话。

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个手握赶马长杆的焦红脸庞牧马人,正对着坐在另一匹马上的一个少年说着话,少年背后的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七八岁,长着一双灵动大眼睛的漂亮小丫头。

这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肤色微微泛绿,身体健壮之极,坐在马上的他就像是一头荒野中的狮子。已经有成人高的身材却因为那张仍然带着童真的娃娃脸,才让人不至于认错了他的年龄。别人不会因为他壮硕如猛狮的身材而对他敬而远之,也是因为这张娃娃脸上细看起来还有些清秀的眉目。

“鱼小哥,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要从这里转向东南的草原去。”

“谢谢桑大叔这几天的照顾了,要不是你领着,我们在这草原上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马腾空’城。”

“谢什么,你不是也给了我银子吗,我又没有白带路。”

“当然要谢,要不是你耐心教授,我怎么能学会骑马,大叔可是我的马术教练。”

“马术……教练,鱼小哥你说话真有意思。可惜了,我们不能多走一段……你看,前面的那个就是马尾峡的入口,现在已经未时了,你最好赶在黄昏之前通过峡谷,这样天绿之前就能到‘马腾空’城。”

“哦,是天黑容易迷路吧,我知道了。”

“那倒不是,过了峡谷,远远的就能望到那座城的灯火,不会迷路的,只是从这里过去的路行旅稀少,只是一到夜晚,城外巡逻的飞马卫士们就回城去了,万一遇到强盗就麻烦了。”

“嗯,原来是有打劫的。桑大叔,我还会两手,跑得也快,呵呵,还是能应付一下劫道的。”

“鱼小哥果然是武者,你这幅身体比草原上最健壮的骏马都要强许多,我当时初见你就猜你可能是武者,还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小脚丫在鱼飞身后也替他吹上了:“鱼飞哥哥可厉害了,比那无边大山里的……嗯……有只好壮的熊都被他打惨了,他可比熊厉害!”

小脚丫说话时的自豪语气就像厉害的不是鱼飞,而是她自己。鱼飞听得却别扭的很,难道你就记着我打那只熊的事情,说个别的猛兽不行吗?

牧马人同鱼飞两人告别后赶着马群转行向东方的草原去了。鱼飞和小脚丫向峡谷入口走去,他坚持没要马,既然都不远了,走着就能到,何必还要骑马?

实际的原因就是鱼飞不想再从怀里掏银子了,可他又不想白要人家牧马人的马。没办法,前世自己省吃俭用的穷日子过惯了,只要一想到中洲还有数千里路,他就觉得怀里的银子少的可怜,更会心痛欲死的想起自己烧掉了一万两银子的事。

也许是土质的问题,马尾峡外草原上青草茂盛,而一进峡谷,地面上就少见绿色,除了石头就是土,风一吹过,黄土飞扬起老高。

鱼飞带着小脚丫皱着眉头眯着眼往前走了数百米,小脚丫在尘土扑面的时候总是捂住鼻子躲到鱼飞身后。

马尾峡是个“S”形状的弯曲通路,鱼飞两人正走间,前面转弯处走出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青衫,负手而立的二十五六岁青年,面容有一股邪气,一双三角眼阴森的看着走近的两人。

那三角眼青年似乎就是冲着鱼飞两人来的,峡谷的路一点也不狭窄,可他偏偏就是挡在了鱼飞两人的前行的路线上。

鱼飞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自己还带着小脚丫,存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思想,不愿意招惹是非。于是鱼飞就领着小脚丫偏离了路中间,要从三角眼青年旁边绕过去,小脚丫贴着一边的岩壁向前,而鱼飞前进的路线则在小脚丫和三角眼青年之间。

一边绕行,鱼飞还一边还心里盘算:“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他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要拦路打劫吧?这可不行,想抢我的银子,门都没有。老子可是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

眼看着就要绕过去了,三角眼青年脚下一动间,就来到了鱼飞身侧,离着鱼飞可也就两米的距离了。

“你!”

三角眼青年盯着鱼飞,用冷厉的嗓音吐出了一个字。

鱼飞谨慎地侧转身,留意着身后小脚丫继续前行的脚步声,向三角眼青年问道:“你叫我吗?”

三角眼青年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叫的就是你。”

鱼飞知道这是麻烦来了,就算想躲也躲不过了,无奈地问道:“朋友叫我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着急赶路,可没有功夫和你聊天。”

“不用赶路了,你就只能走到这里了,今日你运势糟糕,走错了路,这是一条黄泉路!”

“呃?”鱼飞很疑惑,要是劫道的,这话也不对劲。

鱼飞心里还在纳闷,那个三角眼青年却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剑影倏动,刷地就刺到了鱼飞胸前,这突然的一剑速度极快。还好鱼飞看着情况不太对,早把手放在了腰间。这时候一边退一边拔刀上撩。

可这一刀撩了个空,三角眼青年的剑尖已经收回,剑招变化很快,陡然回转间,剑尖就绕到了鱼飞持剑右臂的肩部,鱼飞无奈只好再退。

小脚丫这时已经向峡谷转弯处走入了五六米,鱼飞的后退是被迫的,可他自己也调整了一下方向,退向小脚丫的方向。

三角眼青年又是一连数剑,逼得鱼飞接连招架,连连后退。这三角眼青年剑法高超,看着不快,却剑招飘忽,更有一股厚重绵粘的内力在剑上,鱼飞与他兵刃一交锋就被剑上的力道压制的难以快速变招,只能闪避退让。

转过了峡谷这个弯,鱼飞发现了三角眼青年并不是一个人,他竟然还有同伙。

一个身后背着一个独脚铜人,脑袋剃的只有头顶一撮毛的壮汉,正背对着这边,在一处地面上捣鼓着。他蹲在地上,以和他的粗犷外形不符的缓慢轻柔动作在给地面撒土修饰,鱼飞和三角眼青年在距离他三四十米外交手,他却都不向这边看一眼。

再一次挡下了三角眼青年的一剑,鱼飞扬起左手“戳指”直击对方右眼。青年本来凭着高出鱼飞一筹的功力压下了鱼飞的短刀,长剑斜刺鱼飞腹部,可是被鱼飞不管不顾的拼血打法吓住了,后退了一步,剑上的内力一滞。

“快步提柳!”

鱼飞感觉刀上一轻,抓住机会收拳后一个跨步急进,短刀贴剑而上。下一步就是贴近后,短刀上撩三角眼青年的腋下。

可是鱼飞又失算了,三角眼青年将长剑巧妙地翻腕一甩,鱼飞只觉得手中的短刀被一股子厚重绵粘的内力一吸,又一带。

这一下子让鱼飞的刀招使不下去了,他的身体被引到外侧。三角眼青年长剑一转间,剑尖直指鱼飞脸颊。鱼飞短刀刚脱困,来不及招架。干脆一偏头贴身抢入,在两人几乎相撞时,鱼飞抬膝侧顶三角眼青年腰部。

“咦?”三角眼青年对这种招式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他也不顾伤鱼飞了,向后一退到了几米外。

鱼飞这时才抽空看了一眼身后,小脚丫是贴着岩壁溜进来的,这时就离鱼飞三四米远,靠在岩壁上紧张的观看两人的交手。

紧张的不只是小脚丫,还有鱼飞自己,他快速分析了一下。对面的三角眼青年自己难以对付,那边还有一个他的同伙在。自己的运气太差了,这两个人显然不是什么小毛贼,他们一定在做什么隐秘的事不想被人看到。为今之计还是不要再往前去了,想法带着小脚丫跑才是上策。

忽然峡谷上方光影一闪,呼呼风声中从岩壁顶上跃下了两个人,两人夹着风声落下,双足落在地面上却是轻飘飘的不出声音。

这两人其中有一个麻脸婆子,生了一张大长脸,脸上长满了麻子,手持着一根乌木杖。另一个是留着稀疏山羊胡子的老头子,身上穿着褐色袍子,头发挽成了道士髻,横插木头簪子在头上,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那老道一落地就皱眉道:“徒儿,这一个毛头小子你都收拾不了,十几年的剑法都学到哪里去了。”

三角眼青年脸色难看地道:“我……”

他话才出口就被那个麻脸婆子打断了,老婆子突然道:“赶紧解决这里的事。”她撇了鱼飞一眼,目光阴森的道:“适才已经望见点子到了谷外。”

鱼飞趁着他们说话,猛地向后蹿出,退到了三四米后的小脚丫身边,就要转身抱起她逃跑。他从见到那个老道和麻脸婆子跳下来就知道不跑不行了。那山壁顶目测离地面至少有四十多米,两人跳下来就像是在自家床上蹦一下那么轻松,相比起来,自己二十米的高处跳落上限差人家太远了,这种形势下,自己再不跑就太傻了。

就在鱼飞要去抱小脚丫的时候,那个麻婆子冷哼一声,左手一扬,两枚淡淡绿色针影一闪而至。鱼飞胸前一麻,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接着那一点麻痒迅速变为了麻木,从胸前扩散到了全身。

鱼飞手脚发硬,身体不听指挥的扑倒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黄土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这一摔绝对不轻,鱼飞却感觉不到痛,甚至嘴巴里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来。

身边一个小身子也倒了下来,同样地一声不发,小脚丫也没有逃出和鱼飞一样的遭遇。

三角眼青年迈出两步,到了鱼飞和小脚丫身前,挥剑就要斩下。

麻婆子出言阻止道:“先不要杀,点子马上到了,不要有血腥气。贾老道,让你徒弟把人带到‘破天矛’另一边去。”

山羊胡子的吴老道倒是很听麻婆子的话,闻言对着自己的徒弟吩咐道:“贺清,把他们两个带过去藏好了。”

麻婆子又向不远处背着独脚铜人的壮汉询问道:“葛匠造,你那边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再也看不出破绽了。”那汉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