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0章 长夜战争(一)

西元2957年2月,南极洲沃奥茨海岸,一艘从奥克兰群岛驶来的偷渡船缓缓再临时码头靠岸。

这些年来,奥茨海岸的码头,已经接纳了无数从世界岛流亡而来的难民。

可这次比较特殊,西斯托本人冒着暴风雪,亲自抵达这座修在海冰面上的临时码头等候。

船只停稳后,下来了一对男女,身后海跟了几十个人。

为首的那名衣着考究的大汉,显然知道是谁来迎接,于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自己:

“你好,西斯托先生!我就是先前联系您的图雅达克。”

西斯托礼貌的点了点头。

然后大汉又指了指身边的女孩:

“她是斯莉马茜安。”

本来站在西斯托面前的女孩,下意识的往大汉背后躲了一下,显得有些内向。

西斯托有些意外,还是仔细打量了下这个身材高挑,但显得有些消瘦的年轻女孩:

“图雅达克,之前你没有说过会带别人来。斯莉马茜安?妳是茜妮娅?拉特的公主?”

那名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又往大汉的身后躲了下。

还是那名大汉帮她做了回答:

“是的,我怕通讯被人截取,所以没敢在通讯器里言明,毕竟她的存在一旦被公开,可能为南极带来灾难。”

西斯托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南极本来就是灾厄之地,没有比最差更差的局面了。”

西斯托转头又看向斯莉玛茜安:

“你不用害怕,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时间过的真快,你那么快就长成大人了。”

这时,西斯托又回想起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天,他抱着襁褓中的茜妮雅小公主,躲过了联邦军的搜查,才使这位拉特公主逃过一劫。

但这件事情也为西斯托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如果他不是蒙托亚的儿子,或许当时就死在斯德哥尔摩了。但事后,西斯托对此事也不再对他人提及,主要是不想帮当时为自己摆平一切的父亲蒙托亚.罗德里戈惹出什么麻烦。

拉特公主并不理解西斯托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西斯托当年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当然,图雅达克也只把西斯托的话,当做对斯莉玛茜安的一种调侃,没有在意。

图雅达克剑斯莉玛茜安还是内向的没有答话,就主动接过了话头:

“当然,这次也不会让南极白白承担这个风险,她也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

西斯托把目光下移到了斯莉玛茜安的手上,那个盒子西斯托真的见过!被财阀世界称为罪恶之源的拉斯科特的盒子!

西斯托这时候脸上才出现了点表情:

“图雅达克.尼古拉斯先生,这对我们南极来说,才是真正的灾厄,不过我喜欢!风险越大,能够带来的机遇越大!”

对于西斯托德称呼,图雅达克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尼古拉斯这个姓氏,我已经不用了,就如您也不希望在名字后面被加上罗德里戈后缀一样。”

西斯托对面前的图雅达克第一印象非常的不错。

同样作为出生在财阀嫡系家庭的贵族,图雅达克也非常能够理解西斯托的抉择,有着接近的背景与相同的处境,使得二人一见如故。

在莎儿茵.沐之后,图雅达克成为了西斯托唯一的朋友。

虽然他们的年龄相差接近二十岁。

在图雅达克到来之前,遭遇无数失败的自由先驱者阵线,人们甚至对领袖西斯托的领袖能力产生了怀疑。

在那天之后,西斯托的谋略与图雅达克的武勇,结合到了一起。

……

西斯托说:

“我要组建军队!”

第一名自由军战士就是图雅达克。

在图雅达克的操练下,自由军中先后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人才:亚尔斯兰、罗伯特、库姆德等等,都是在那个时候提拔起来,包括斯莉马茜安,也从一个内向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坚毅的女战士。

......

西斯托说:

“我要建立国家!”

不光是商人瓦拉特.赛宾斯、尼克.汤姆森这些传统反对派试图制止,诸如拉丘娜、鲁宾斯基这些一直跟随西斯托一路走来的战友,也有反对的声音,甚至于西斯托曾经最亲密的战友,约格.亚当斯也不赞成。

在南极临时政府2963年2月会议上,代理国务卿约格.亚当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把立国的时间拖至2970年以后,南极的人口、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力量会有更大幅度的提升。应对财阀们的进攻也更有把握一些。”

此时的约格.亚当斯已经成为了自由党内,西斯托最大的反对派,他的说法也是当时绝大多数自由党人的看法。

西斯托对于这位昔日的战友已经一让再让了,约格.亚当斯想要民主,西斯托就暂时放弃自己的主张,将自由先驱者阵线改组成了自由党,因为西斯托为了建国大业,一切着眼于大局。

而在军事问题上,西斯托并不打算继续民主下去了,对于约格.亚当斯的说法予以坚决驳斥:

“你们总认为这场战争晚打比早打好,这只是逃避的心理在作祟,可与财阀的战争总是要打的,逃避是过不去的。”

这段话听的在场众所有人面红耳赤,西斯托说的很准,很多自由党人不希望急着立国,也就是害怕一旦立国后,财阀军队立刻就会打过来。

见会场内不再有人作声,西斯托又说了下去:

“你们总认为我们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可敌人同样没做好准备。自拉特被瓜分后,财阀之间的矛盾至今还未彻底平息。不然他们早就打过来了!

“而我们如果能在明年建国,从现在开始用一年时间备战,就算时间不够,起码是有准备的!而财阀们即使此刻就得知我们要建国的消息,即使同样有一年的时间,它们也不可能立刻就着手准备战争。

“财阀们先要协调它们之间的矛盾,分配好未来的利益,才能各自开始备战。可以预见一年后的战争,或许我们备战不会充分,但财阀们只会更加仓促,两者相较之下,还是我们的备战更占优势。

“这些年我们四处活动,对财阀的人口、经济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我们的自由阵线所制造的麻烦,很快就会取代财阀们相互之间的敌对,成为财阀世界的主要矛盾,待到他们主动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即使我们准备的再充分,又怎可能是十一家团结一致财阀们的对手?

“我们只有逼迫他们在仓促间与我们一战,然后打败他们,迫使他们内部出现新的矛盾,这才是我们能在南极建国的机会!”

西斯托说完之后,图雅达克带着西斯托德近卫队,进入了会长维持秩序,也就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在自由军的支持下,洛卡斯共和国的建立才摆上了日程。

......

西斯托建国的构想,很快惊动了财阀世界,财阀们已经意识到,盘踞南极的已经不是一群简单的流民,而是一场图谋颠覆财阀统治的叛乱。

于是,各种各样对南极临时政府不利的消息,伴随着南极的暴风雪,压向了自由城。

面对财阀们的军事压力,很多人再次动摇,反对派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煽动民意。

但西斯托更为疯狂的呐喊:

“我要打败财阀们的进攻!”

几乎所有过去的战友都认为西斯托疯了,如果没人愿意支持西斯托,西斯托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也就是这时候,图雅达克毫不迟疑的支持了西斯托,带着他新训练出来的自由军站在了西斯托德背后,也给了这位临时大总统以足够的信心。

其实,当时只要西斯托后退一步,取消建国计划,第一次长夜战争就不会在2964年爆发。

但西斯托在得到图雅达克的支持后,坚定的选择了前进。

西斯托一直认为,大战士图雅达克的重要性,堪比拉斯科特的盒子。

......

当然,西斯托事后回忆起来,当初的决定确实是疯狂的,也是冒险的。

无论是图雅达克或是拉斯科特的盒子,都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因素。

当时西斯托对于战争的自信,从结果证明都是没有根据的,可战争往往比的不是谁更聪明,而是更蠢的一方会输。

自西元2963年,当西斯托宣布计划建国的那一刻起,财阀世界就做出了反应。

但最初这种反应最初只停留在威慑层面上。

当时,双方的人口与经济体量完全不成比例。

力量相差不止千倍这种说法,在当时绝大多数人眼里豪不夸张。

联邦公共媒体的军事评论员,还做出了一段很经典的分析:

“以南极政权去对抗联邦财权,就是以旧历史抗衡新时代,这是不明;以南极流民来对抗财阀军队,就是以鸡蛋抗击石头,这是无智;以南极一域去对抗全球世界,就是以地方抗拒中央,这是非理!如果南极不取消建国,不选择投降,西斯托就是一个不明、无智、非理性的昏聩的赌徒!”

这番言论,无论是财阀世界的主流,还是南极自由先驱者内,都得到了很广泛的认同。

当然,西斯托本人在得知这番言论后,一笑了之。

财阀世界,对于南极的态度是一种蔑视,他们只是把那个发了癔症(脑残)的前罗德里戈第一继承人西斯托,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想而知,他们对于第一次长夜战争的准备,会是怎样的随意。

甚至于在西元2964年三月之前,讨伐南极只是停留在口头的一种说法。

派多少战争装甲步兵,从什么地方发起进攻,甚至于怎么去南极,几乎没有人去认真思考过。

一直到南极宣布建国的日期只剩下三个月,西斯托依旧没有服软的意思。

财阀联邦中枢卿会议才仓促的讨论起远征南极的实质性内容……

……

相比于财阀世界的仓促,南极方面的准备,显得极为周密。西斯托在第一时间起,就要准备好一场殊死的战争。

而西斯托的召开的第一场军事会议,早了中枢卿议会十一个月:

“你们觉得,他们会从哪里发起进攻?”

西斯托在西元2963年四月,第十七次军事会议上,再次提出了那个一直困扰众人的问题。

而这次会议,有个新人加入了进来,年仅二十三岁的自由军上尉参谋官罗伯特。

在众人不知这个问题如何回答时,这名新人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口了:

“在下以为,财阀军可能进军的路线有三条。”

“哦?”对于新人敢于发言,西斯托饶有兴趣:

“你说说看!”

罗伯特点头,走到军用电子沙盘前,用手画出了一条绿色的线路:

“第一条路线,从新西兰南岛出发,用破冰船绕过罗斯海,从奥茨海岸登陆,沿着横贯南极山脉山脚下前进,就可以到达自由城。”

罗伯特又将电子沙盘旋转了一下,用手指画出了一条蓝色的线路:

“第二条路线,从火地岛出发,用破冰船进入瑟斯顿海域,从阿蒙森海的熊岛突破海岸陨石缺口,直接攀上玛丽伯德平原,冲破横贯南极山脉的断口,就可以攻入自由城。”

罗伯特再将沙盘微转,再用手指画了一条红色的线路:

“第三条路线,也是从火地岛出发,进入南极半岛北端,突破圣马丁走道、赛普尔要塞、文森山口之后,进入玛丽博德平原,之后就同路线二一致。”

西斯托很满意这个年轻参谋的分析,但还是提出了难度更大的问题:

“重要的是,我们不可能同时面对三个方向的进攻,你对三条路线的优先度怎么判断?”

参谋罗伯特早就做好了预案,所以成竹在胸,他顺势沿着红线开始讲解:

“如果联邦军从南极半岛登陆,虽然可以不用破冰船,但登陆后就要在狭长的南极半岛进军,即使有再多的部队也难以在圣马丁走道展开,其后还要从地势险峻的文森山下赛普尔谷口通过,才能进入地势平缓的玛丽伯德平原。选择这一条进军路线,虽然是最节约成本的,但从军事角度上讲,有太多的变数,容易被伏击与阻击,所以这条路线是下策。”

罗伯特再将电子沙盘转向绿色线路:

“奥茨海岸是整个南极大陆最适合登陆的地方,所以联邦军选择在此处登陆的可能性也极大。可是,一旦从奥茨海岸登陆,向自由城进军就要沿着横贯南极山脉前进,道路曲折,难以急行,而且易于我军层层阻击。当然,如果联邦军采取步步为营,保障补给的策略,我们也是无力抵抗的,占领自由城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这条进军线虽然稳妥,但消耗极大,所以这条路线是中策。”

罗伯特最后指向蓝线:

“关于阿蒙森海熊岛线路,是三条路线中,最难以登陆的。首先需要破冰战舰,还需要战争装甲步兵拥有山地作战经验,能够攀上陨石断口。但是,只要联邦能够投入足够资源与精锐兵力。在熊岛建立补给,他们可以轻易的获取制海权,从陨石口登陆玛丽伯德平原并非难事。其后,即使在横断南极山脉断口,我们也没有足够兵力阻挡联邦军,如果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登陆后四天之内就能横穿玛丽伯德平原,三天突破横断南极山脉的端口,再用一天就能占领自由城。所以阿蒙森海熊岛路线才是上策。”

西斯托听完后,面色凝重,罗伯特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但他还是要从罗伯特那里得到确认:

“罗伯特,你的意思是联邦军会选择上策或者中策?”

罗伯特摇了摇头:

“以上只是我的分析与正确的选择!并不代表联邦与财阀会这样决定。”

西斯托还是追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那我们该如何判定他们的选择?”

罗伯特也无法回答:

“我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

西斯托似在问罗伯特,又似在自问:

“……那么我们又该如何准备?”

这时候,罗伯特突然给了西斯托一盆冷水,瞬间让西斯托清醒了下来:

“如上分析,联邦军无论是做出上策或者中策的选择,我们无论怎样准备都没有战胜的可能性,联邦军只有选择下策,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们的一切准备,都应该针对下策而努力,确保联邦选择下策的时候,我们能够战胜他们。”

这时西斯托瞬间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莽撞的兴奋而后悔,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对罗伯特的肯定,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斯布托特,你怎么看?”

情报官斯布托特,此时也已经清楚他的任务:

“如罗伯特上尉的分析,联邦只有执行下策,我们才能有机会打败他们,那么我们就要增加联邦选择下策的可能性,这个情报部门也会一起制定计划。”

听到斯布托特的回答,西斯托眼前一亮:

“有办法么?”

斯布托特面色有些凝重:

“或许是有办法,但成功概率目前判定不大。”

西斯托对斯布托特很是信任,也没有多问具体的:

“那么斯布托特少校,那无论概率有多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有心理压力,战争本来就需要冒险!”

斯布托特行礼应诺。

西斯托又转头看向罗伯特:

“那么罗伯特少校,你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南极半岛作战计划。”

罗伯特听到少校这个称呼,第一反应是西斯托的口误,但敏锐的他,看到西斯托的眼神故意撇了撇肩章,罗伯特秒懂,他被升军衔了,兴奋的回答: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