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白食老乌龟
寺中尸首一一收敛完毕,天边赫然已是泛起了鱼肚白。
众人厮杀幸苦一晚,实在是困倦的不行,只是眼下这古寺遍地孤魂,谁也睡不得安稳。
是以,未作过多歇息,众人便打起精神来,伴着晨光下山,准备赶往崇安城中,好生喘息。
沿途之中,有人三两而去,有人结伴而离,等到了崇安城附近,左右已不剩十数人而已。
所经一处村落,众人本欲去暂且歇脚,只是方一靠近,却竟也是面面相觑。却原来这整村,也是已化作一片鬼蜮,烈日之下,尸首发出恶臭,竟也是一处遭了刀匪所乱,竟而屠村之地。
袁方面上僵硬,心里满是暴怒的杀意,这般惨烈之事,他为捕十数年都是极为罕见的。
刀匪,果然只是一头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进村查看一二,遍村全无一处活口。
而楚升,则更是在这遍地尸首之间,望见了那些自己颇为面熟之人。
龙鳍峰上李开畅、龙齿峰古坚白,其二人正在遍地残尸之间,皆是遭人一刀所斩。二人身侧,又有其他两峰弟子,楚升也认识不得。
事实上,自昨晚同刀匪在崇安寺血战一通后,楚升心里便隐隐有所明悟,独自领着弟子离去的李、白二人定难存身。
由是,眼前的场景,楚升收在眼中,只有几分感叹,却也并不十分惊讶。
这个村落想来便是二峰掌门闻人庆、郭不从的乡梓,楚升认不得二位掌门,也分不出他们的尸首。只是想来,他们早早便在乡梓之间逗留,刀匪初始乱起时,他们便音信全无...想来,这两人也应当是个同样下场。
楚升心中颇有几分同感之意,如此旧人尽皆身死江湖...这让他不敢想未来自己的定局。
出了村落,众人兴致便是落到了谷底,刀匪造成的破坏和杀戮远远非是他们所能想象的。崇安寺看似是击退了刀匪众,可真便是如此吗?非是楚升,所有人心头都泛起这样的疑问。
沿官道而行,众人又渴又饥,拖着步子艰难而行,不意前方竟有一处茶摊供来往行客歇脚。
当下,自然是袁方与那广明大和尚为领头人,他们二人便并肩上前,也想要在此处歇歇脚,裹裹腹。
若是说形单影只,那么这等沿途茶摊,自然是能避则避的。
可现在他们人数颇多,留下来的都非凡手,是以倒也并未会有什么担心。
来到茶摊近处,众人的目光却不禁落在了一角,那里正有一个邋遢老道士半蹲在一边啜着茶水,见众人视线望过来,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抬起袖袍遮住脸面,嘴里嘟囔道:“妇人不知礼...哼,不知礼。”
他絮絮叨叨念了一阵,一个壮硕妇人便从茶摊后冲了出来,手里的瓜瓢“铛”的一声便敲在了老道士脑袋上。
“给你这老道士吃的喝的,还堵不住你这张细碎的嘴不成!?”妇人叉腰喝骂着,老道士张嘴欲辩,可这古往今来便没有男人能吵得过女人的,更何况他还吃人嘴短拿手手短,言语交锋不过片刻便讪讪的息了嘴。
妇人扭头看到众人满面风尘,带伤携剑立于不远处,心里先是一个咯噔,刚要说话之间,袁方便上前行礼,又取出自家腰牌来给这妇人看,细细解释他们并无恶意。
袁方这人,素来冷面对人,偏偏同这市井小民却笑容满面。
妇人不知字,也不明那腰牌上刻得是个什么字,但义捕的腰牌大致模样也还是认得的,憨憨的笑道:“我曾见过这种形制腰牌,听说佩戴这样腰牌的,都是大好人来的。”
六扇门义捕之名,便是这样深入人心,纵然是升斗小民都识得认得,也愿意去相信他们。
楚升将这一幕收在眼中,心里暗暗吃惊。
妇人当即已经来招呼众人去解渴果腹,气氛一时轻松欢乐许多。
这会儿,这些则个江湖豪客,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捧着吃喝之物囫囵吞下。
楚升细细咀嚼着烙饼,饮了一杯淡茶水,自然是难饮之极,好似涮锅水一样。
不过他倒也没有这般精贵,只是毕竟滋养惯了,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一边吃着一边不由得转着目光分散对食物的注意力。
目光落在那老道士身上,后者似乎有所察觉,扭过头来瞅了楚升一眼,诡异的嘿嘿一笑,让楚升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挥手招来妇人,楚升指了指那老道士,问道:“这人是个什么情况?”
“嘿!那吃白食的老乌龟啊...”妇人毫不客气,说起来语气里颇有怨。
“他来时倒是摆得一个阔,拍桌子要这要那,吆五喝六...”
“我觉得有点不对,便要他先付钱来。”妇人言语里又有几分自得,似乎自己识破了老道士的虚张声势,更是颇为自鸣得意,“被我这一问,老家伙果然是露了陷,分明就是一来吃白食的。忒不像话了...被我用话拿住之后,还说得个什么愿意为我算一卦来抵些费用。”
老道士听在耳里,愤愤的叫道:“往日老道我在扬州时,有人千金请我算卦,老道我都不拿正眼看他。”
“吹!你再继续吹!”妇人一叉腰,两个大眼珠子瞪过来,忽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螺号丢在老道士面前。
宁州近海,螺号也是寻常,只是不知道这妇人随身怎地便带了一个。
“吹吧...”
“......”老道士可怜巴巴的望着螺号一眼,顿时偃旗息鼓。
老道我吹的是牛皮,也不是小螺号啊...
堵住了老家伙,妇人又回头继续道:“只是他毕竟看得可怜,我也是心软,就施舍些东西给他罢了。”
“唔...”楚升点了点头,倒是觉得这老道士有几分不同,由是冲他问道:“老前辈,何不上桌来吃?”
老道士“嗖!”的一下跳起来,却又被妇人一眼瞪住。
“客人...这个是不同的。”妇人讪讪,语气中满是歉意道:“他是没付钱的,自然不是客,如何能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