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情根或已植
峰上日光暖,耳边呼喝声声不断,楚升眯了眯眼望那天边日头,只觉得身上渐渐燥热了起来。
这的确是渐渐已入炎夏,再不好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了,楚升便将自己发明的摇椅往后挪了挪,一直退在了树荫下,便复又疲懒的躺在上面,不时的翻阅着放在膝上的一册武学典籍。
是极,他此刻便正在监督着门下弟子练功,兼得自己明目张胆的偷着懒。
往日摇扇的两个小子,不沉、不默二子皆也在那弟子中。虽然各有单臂,总是不便,但两人却学的艰苦认真,自有一股坚毅的性子。两者彼此配合演练那碧血两仪剑,虽然磕磕绊绊,但已经有几分成形的趋势在。
“瑾儿,你那知命剑法已失了深意,你且再潜心想一想!”
“境泽、杨凌,我便在这里盯着,你小子还敢给我偷懒?”握着书脊指指点点,楚升当下喝道:“你二人若是真就无意于武道,那便乘早从本座眼前消失!”
“飞明、陈皮,你二人手中剑法已有几分意境在,进步甚是不错。”
“伯民、季民、时安、年糕、施源,你五人还需努力啊,这拳法分明只有其形,并无其意,便不过只是舞得个空架子而已,如何当阵对敌?且那拳法招招之间自有变通,临敌之时应当如何应对,运得何招何式,都须得在瞬息间反应。如你们这般一一二二,早便被人一刀劈了了事了。”
闲来无事,楚升突然发掘了自己毒舌的属性,指指点点一番,口中唾沫飞溅。
他这里倒是过着后世班主任似的生活,但彼处,岑良等人却已经是在峰上待得有些心焦不已。
遥遥见到楚升,他便快步走上前来,当先拱手焦急道:
“楚掌门,此事确是不能再拖了,成行不成,还望楚掌门便给个确切回复,也好让在下回禀门主才好。”
在他身后,季芝英也巴巴的跟过来,还想着喷几发嘴炮,但楚升一个不咸不淡的目光望去,她便登时哑了火。
却是说来,这行义捕便是被楚升用种种手段留在了峰上,便已有几日光景。
这期间,楚升倒还真就恬不知耻的扮上黑脸,给邢之南那小子充当僚机,连连几次,在楚升的助攻下,二人之间关系已经是飞速升温。于是相应的,楚升在季芝英的心中,已经彻彻底底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大魔头一样的人物。
之所以这么费尽心思的为邢之南助攻,楚升当然也不是什么大发慈悲,而是自有打算。若邢之南成功抱得美人归,楚升便自可试图借着这条线与季宜春绑在一起,而后者背靠的六扇门势力遍及十九州,对日后龙首峰的发展绝对是有益无害。
至于让岑良心焦不已的事情,则是那门主令下的内容,楚升这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当然不会平白搀和其中。
但真要是拒绝,自然也是没有的,这样只会破坏与季宜春之间打下的关系。是以,楚升便权且行得一个“拖”字诀,今日说要款待众义捕,明日说须得整理诸多武功典籍,后日说这三百多册武功典籍归峰,难免惹得他人眼热,自己须得在峰上坐镇...
总之这理由,当然是日日不会重复的,东凑西找总能寻到些冠冕堂皇之事来堵住岑良的嘴。
眼看他又来催促,楚升脑袋一转,便随口又扯了一个缘由。
“楚掌门...你前日便借的是这个理由。”岑良格外无奈,眼看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可楚升依旧这般态度,他无比焦急。
“哦...是吗?”楚升一摊手,假模假样思索道:“不过这也是正常,此事非是一两日能够了结。”
“楚掌门,此令,你应是不应...便直说了吧,也还望别再吊着在下了。”
楚升握着书脊,轻轻的扇着风,面上没有半分焦急的模样,“门主令,在下职责所在,自然是需要遵从的。”
“那为何...”
“只是,时机还未到。”
“...MMP!”
等什么时机,时机又在何时,在何时会到,还不都是楚升一张嘴说的。由是这里面的意思,其实不过是连理由都懒得掰扯了,索性丢出一个让人没处辩解的缘由来堵住人嘴。
季芝英在一旁听着便来气,虽说这几日被楚升寻得由头便是一阵教训,但她这脾性却也是真就压不住。本来其人便对楚升有几多偏见,又因为楚升助攻而连连扮得黑脸,她对这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当真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岑良不能说的,她身为门主之女,自然是可以说得,当下她在心中壮了壮胆气,便语气讥讽道:
“我六扇门请各处客卿共同处置此事,那临江漕帮淳帮主、清道观清玄观主、东阳山庄章庄主、武义城阁程阁主、永康城会詹会主都是应下此事。偏偏楚掌门,分明便是贯着一个君子剑的名头,却连半分豪气都无,平白拖延我们在峰上算得什么行径?”
这五处人物,却也都是六扇门客卿,其门派则更是一府境中的大派。
清道观乃是道家之所,由是自不必说;那临江漕帮,却实则是临江城第一大帮派,因是据漕运而来,便又换做粮船帮。话说水运通达之处皆有漕帮,但各处漕帮却各自独立,而临江漕帮便是立足以临江城,帮众甚广,足以称为宁州第一大帮。
至于东阳山庄、武义城阁、永康城会三处江湖势力,则分别是东阳城府境、武义城府境、永康城府境各自的第一大门派。如此地位,便如同浦阳剑派立于浦阳城府境之名一样。
如此,也可以看出这六扇门关系甚广,触手遍及各府境第一门派,当真是个庞然巨物。
且将话说来,便只见季芝英又冷笑讥讽道:“如你这般男子,便是半分都不如我这等女子!”
“真要是惧事怕事,照我说,你不如便封了峰,自厢留在峰上绣花算了!”
这话刺耳,楚升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这季芝英生的一张嘴皮子还真是利索。
可她偏偏又处处据理,搬出他君子剑的名头来压他,当真是没处说项去。
不过楚升自然也不会和一女子争辩,他只是需轻轻一挥袖,当即丢出一句话:“此处便有你说话的份?”
季芝英当即便是炸了,她脾性更是不小,连连被楚升压着早生出了满腹怨气,由是当即抽剑而出,剑身明晃晃便直指楚升,“姓楚的,若你有胆性,便同我较量一番!”
“你这个小人,骗了我家剑典,又遇事不为,当不得君子之名!”
楚升只是躺在摇椅上笑,正是眼皮子都未抬,“我为外景,弹指便可败了你,有什么好比的?”
“那便只比剑法!”季芝英一张俏脸气的通红,跺脚咬牙道:“你若是不愿,那便是怕了我了!”
“那便当我怕了你吧...”楚升毫不在意,便是胜了这女子,也没有半分好说的,无趣又无利的事情,他楚升才是懒得去做。
这语气轻飘飘的,分明是半分都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季芝英胸脯气的起伏不定,手上长剑登时挽得一个剑花,忽的便有一剑刺来。
岑良面上一惊,却见到楚升不闪不避,右手忽的如同电光般窜出,正是有劲气聚于指尖。
当下,其人右手三指呈得捻花状,正是稳稳抓住了那长剑剑尖,任是季芝英咬牙切齿,剑身也进不得半寸。
“去...”
楚升口中轻喝,言语间一挥袖,季芝英连人带剑便是连去了数步。
她停下步来,回头间却又见那演练武功的峰上众弟子都回头望来,登时自觉大丢了脸面,跺着脚逃离了此处。
“楚掌门这一手佛家七十二技捻花指,果然是高明...”岑良心中颇有些惊叹,季芝英那一剑正是出自其父拿手的四十七手明月飞檐剑,只是她习练不精,并不成气候。可纵是如此,这毕竟是高明的剑法,岑良自觉地若是自己,虽然也可破之,但绝对不可能像楚升这般轻松,捻指破一剑何其潇洒。
楚升微微一笑,兀自望着指尖,表皮已是隐隐渗出鲜血来,这乃是被剑气所伤。
他兀自甩了甩,面色如常道:“还是并不到家...迦叶捻花一笑,这佛门捻花指以三指捻物,譬如坚石都足以应指而碎。”
“而我这...还差得远呢。”
岑良又恭维了几句,才又试探问道:“楚掌门,门主令及一事...”
“时候不到...”楚升摆了摆手,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岑良叹得一口气,自是无奈而去。
楚升则随手拾起一旁放置的门主令文,上面文字密麻,他微眯着眼,口中淡淡道:
“瀛洲刀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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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掌门,算是个什么君子剑!分明就是个无赖小人!”
峰上和风阵阵,林间传来少女的抱怨,季芝英踢着脚边石子,见身旁之人也不答话,不禁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啊...”
邢之南面上尴尬,只得是“啊...哈...”的胡乱应着。
楚升倒是交代他可以在季芝英面前踩他,但邢之南知礼懂矩,哪里做得出这般事来,索性便语气模糊,谁也听不明白这算是赞同还是反驳,总是态度便是不明。
季芝英生气的踩了他一脚,娇嗔道:“你倒是护着那姓楚的,也不管峰下百姓正受得苦,宁州早已翻了半边天了...”
“唔...”邢之南脚下一通,脑袋短路了半晌,憋出了一个字。
楚升自也是交代他如何如何,展露自己才思一面,才会让少女倾心。
说来他邢之南本也是个颇有能力之人,但偏偏在季芝英面前,便是一颗心忐忑不定,脑袋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白一片,很多话塞在喉间说不出口,原本的能力才学都显现不出来,欲言又止间便显得拙笨了许多。
少女更是无奈,但倒也算是习惯了他闷葫芦的样子,因此生闷气了一会儿,倒也不再去计较什么。
便把话照实说来,她每逢被楚升气的一肚子怨气,便会来找邢之南。后者虽然都是寡言沉闷,但不知为何,便总觉得将话倒给他,说给他听,便心情都能够轻松很多,更不用想着姓楚的小人那张恼人的阴险笑脸。
或许是因为邢之南多次为她而去驳了姓楚的面子,更是被其人教训了几次。
那次姓楚的似是着实动怒了,便去罚他誊抄武功典籍,一册又一册,邢之南挑灯到深夜,而她也因为愧疚搬在身旁。只是夜深之后,她也困乏不住伏案睡去,等到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肩上已是披着他的外衣。而后者,则还在誊抄不停,那烛灯竟是生生燃了一夜,他也一夜未休,双眼熬的通红。
彼时不知怎地,少女的心间便被触动了些许,由是更以他为亲近。
二人并肩走在林间,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一者俊俏、一者貌娇,倒真是一番美景。
好一会儿,季芝英气自散了,轻快的与邢之南踏叶而归。
这厢,邢之南似是才后知后觉一般,闷着脑袋问道:“此事...当真闹得这般事大了吗?”
季芝英稍微怔了一下,旋即皱着黛眉,点头道:“除将佛门诸多寺庙遭灾外,一些门派也都遭了毒手...”
“若只是如此,我六扇门本来还不该插手,但这群匪徒实在嚣张!竟已是一连祸害得有三五个庄镇,已有两处县衙被破,县君也因此身死。他们游曳不定,纵是有官兵追剿,但总被甩开,行踪左右不定,手段又狠辣之极,着实棘手。”
“我...我便会去劝劝掌门的!”邢之南皱眉思索一会儿,忽的道。
季芝英驻足,面上不知何时飞来霞红,眉眼带笑的望着他,轻声问道:“之前数次你也是...总为我出头,拂那姓楚的面子。”
“现在这是门派大事,为何...又愿意冒险去劝?”
邢之南手心不知何时都渗满了汗水,攥着的拳头捏紧又松,面上更是憋得通红。
他那心情忐忑不定,便是舌头都好像打结了一样,磕磕绊绊间终究鼓起勇气道: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