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夜探肆明
“也可...”楚升并不在意这些,倒也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可去联系府境中正道宗门。事涉邪道魔功,我倒是也很像看看他们要如何处置。”
话里倒是满满的奚落,戴宜年沉默了片刻,又道:“还望楚掌门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你还管教不得我...”楚升不去接他话茬。
戴宜年心中无奈,他知道之前往戴家庄一行,让楚升对整个蒲阳城府境内的正道势力都没甚好观感,心中恐怕是认为他们大都是鼠胆之辈。他想要辩解一二,但张了张嘴却发现真的是无可辩驳,口中说的,没凭没据,又如何让人信服。
“你既然要去寻那些正道宗门,可有什么行事打算?”
“各宗门俱都在蒲阳城城中设有道场,我便是准备往城中去拜访各处道场,相信各方势力也定然不会视而不见的。”
楚升轻轻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样子,慢慢的摇头道;“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戴宜年面带赫然,不知要如何接话。
静了静,楚升又问道:“那你可是准备去拜访浦阳剑派?”
“当然,浦阳剑派是我方府境内正道首屈一指的势力,这般事端他们怎可能会无动于衷,于公于理都绕不过他们,再者有他们插手,剿灭肆明山也定然不在话下。”
“我拦不住你...”楚升慢慢的擦着剑,目光打量着那匪徒,却同戴宜年说着话道:“但倒也是奉劝得你一句,那浦阳剑派,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为何?”
“我以为这剑派的底子恐怕也有些不干净...”
戴宜年心中自然是不信,倒是以为是楚升心中的偏见,因而解释道:“楚掌门这倒是想多了,是这肆明山匪首忒会做人,平日里倒是掩饰得极好,丝毫看不出有分毫端倪,谁也不曾想此人竟练得邪功。我府境内诸多势力其实都和肆明山相交甚欢,但一是一二是二,大是大非事情面前想必不会行差踏错。”
楚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将剑身明亮如同秋水的长剑收鞘,兀自摇头道:“既然劝不得你,那我也就不劝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沉默片刻,戴宜年心中知道二人在下一步的处置上产生了分歧。楚升不信任蒲阳城府境内的诸多势力,始终心有警惕,便要试图以自己能力去解决。但戴宜年却认为这番是不可由一人轻易定下,总该是要有府境内正道势力发声才好。
两者想法倒也是都没错,只能说是自身立场不同,因而有这番争执。以戴宜年而见,府境内发声这般大事,此处正派尽皆沉默,日后便要被江湖人如何看待?所以他们一定要有所行动,彰显存在。但以楚升所见,境内诸多正派势力都与肆明山相交甚欢,其中难说有没有个中被策反的势力。再者,这事当然是要行雷霆手段,早日了结应是最佳。
戴宜年也还是先行离去了,他匆匆出了这破落的客栈,翻身上了马背,却不见楚升走出来相送,只得暗自叹了口起,便策马直往蒲阳城赶去。
客栈内,楚升则并不急着处置这匪徒,他倒是反客为主,直接寻了椅子坐下,又细细问道:“此处领头的是哪个?”
那匪有些怯怯的指了一具尸体,楚升却笑着摇头,又重复问了一句。
“是我...是我...”这人汗水如浆,心知楚升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楚升便走上前去,取出准备多时的工具站在他面前,温声道:“站好了,不要妄动,片刻之后我再问你几句话,就放你离开。”
那人僵在原地,楚升慢慢的将东西敷在其人面孔之上,又退后了一两步,看着这才点了点头。
楚升再问及山上诸匪情况,这人不敢隐瞒,俱都是一一报来。
肆明山众匪,原本并无这般势大,曾经也不过是些落草为寇的平民,强逞着气力强悍便占山为王,劫道为生。却是在五年前,有一青年携弟上山而去,其人手段高超,功夫出众,直接夺了山寨,服得人心,传下武功,便是为当今肆明山寨主,其名唤作甘纵,其弟则是被楚升一剑杀了的那个甘成。
原山寨当中,乃有三把交椅,寨主李应便退而居之,现坐得第二把交椅;往后则是三寨主董平,四寨主邓明统管寨中事宜。这青年籍籍无名,那原三位寨主也只是占山的民人,也无名号。其人接管寨中大权后,肆明山行事风格便有所转圜,致力于暗中发展,寨中人手接连激增,又和四处势力打好关系,平日里虽也是常下山劫道,但行事也算是有礼,和落龙城府境内的柴山相比也是不弱。
只是面上一层皮,谁不去戳穿那层皮,又怎能想到这肆明山暗地里做得是这番天怒人怨之事。
诸事一一明晰,楚升也已知道,自那甘纵来肆明山第二年,掌了山中权柄后,便已然安排人手下山悄然行些坑蒙拐骗之事,或用强,或迷晕后拐走十岁以下幼童,都送归山上。这一步倒也是真的要赞甘纵一句小心谨慎,其人一方面和诸多门派打好关系,一方面只允许从府境内各处镇子、村落里拐带幼童,也从不去城中行事,足以掩人耳目。而这小匪也是只知为得是练功,但练得是何等功法,如何练功却都不明晰。
“为何要将孩童斩去手臂,割掉舌头?”
楚升声色俱厉,那匪徒被他溢出的杀气慑得冷汗津津,脸上粘着的又不知是什么东西,总是有些发痒,他也不敢去用手扣,只得口干舌燥道:“有些...似乎有些幼童寨主并不满意,便大多径直斩了去。也有些少数致残的,便是一者用来泄愤、二者送去乞讨聚财、三者震慑其他孩童,最后...则是寨主之弟平日里好行这番事。
“四年时间,你们进行了多久?害了有多少幼童性命?”
“七日一寻,至今可能有两三百个了吧,小人也不甚明晰...”
“尚存的幼童可有数目?”
“小人...小人只是负责在这客栈内承接左右,了解的并不清楚。”那匪还想要搪塞,但楚升已经轻轻抽出一寸剑身,那明晃晃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后者顿时后背冷汗不已,跪倒在地答道:“小人暗中也有计算...大致也算是有个数。”
“说来...”
“致残的孩童应有十几人,山上应当还有七八孩童是全须全尾的...”
“如此说来,那肆明山便有害了有两百余孩童性命了?”楚升慢慢站起身来,提着剑走到此人近前,目光中满是冷意,面上却笑着道:“你且抬起头来...”
“我...我...”其人身上发抖不已,惊恐万分的抬起头,楚升伸手去拨动那面上的东西,褶皱处一一抚平,又听他颤声辩解道:“少侠还请明鉴啊...在下,在下从来未曾做过这番事啊。”
“既然那寨主行得这种恶事,你们如何还不尽早离去?”
“有...寨主有功法传下,我等实在舍不得...”
“取来我看看...”
这人便颤颤巍巍的从胸口翻出一本册子,眼里满是乞求的意思,楚升自然收来,又和蔼笑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其匪便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却见到楚升笑的温和,不似作伪,他顿时心里一松,急忙磕了几个头,只是叫道:“多谢少侠饶命...”
三两个头磕完,其人便慌里慌张起身,赶忙往外奔去。
他这往外一跑,后背便对着楚升,后者笑容依旧,慢慢抽出了剑身,如同一泓秋水在阳光下摇曳着,忽而溅起红梅点点。
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楚升收了剑,便俯身将一物什从其人面上取下,随后覆在自己脸上,细细抚平褶皱,赫然从一个翩翩君子转而为面目狠厉的匪盗,只是还穿着一身白袍,不免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他便走进里房,果然有些寻常衣物,随即解开白袍,换上这些衣物,却又寻了个匣子,将长乐剑放在匣中。
做完这些事宜,楚升又去外面将衣物上抹上血污,又将那匪的尸首拖到隐蔽处,旋即这才转而离去,提着横刀背着匣子出了客栈便直接登山而上。
此时正是夕阳西落之时,他一步步攀登,沿着山间小路而上,等到抵达山寨所处之地,则已然是明月高悬。
这肆明山众匪倒是将山寨打造的较为坚固,月光之下显得也是有几分巍峨的样子。寨前竟是还设有围墙,三两匪徒在上面吹牛打岔,闲聊着不知什么内容,见到楚升慢慢走来,便有一人探出头来,一人在旁边拉弓搭箭对准了楚升,继而喊道:“下面所来何人!?”
“是我...莫得射!”楚升挥舞着手大叫道:“山下的赵老二,有急事要回寨寻大寨主!”
“那喊个口号来!宝塔镇河妖...”
楚升心里暗暗无奈,这寨上的匪徒还真是警醒,竟是戒备如此,自家山寨中人都要像模像样的问暗号?
这一点自己倒是从未想到,但他心间念头一转,虽然答不上口号,却兀自硬气十足,便大声叫道:“我靠-你老-母啊,老子来来往往山寨多少次,你是认不得我不成?”
“问你暗号呢...”那匪徒嘻嘻哈哈的喊道。
“真要如此落你赵哥面子?你这厮好几次往山下给老母送些财物,哪次不是你赵哥从中帮忙的?”楚升叉腰站在灯火明亮处,便是让他们看得清楚,张嘴便骂起来:“你小子多少次偷赵哥我店里的酒喝,老子有同你计较什么吗?不成想今日你小子值守,便要刁难你赵哥我?”
上面便哄堂大笑起来,随即有吊篮抛下,楚升便坐在上面被一点点拉了上去。
“赵哥,你这是怎么搞得?”一人看到楚升衣襟带血,不禁有些惊讶愕然。
楚升不答,转而看向那之前问话的一匪,一个头皮便削了过去,语气狠狠道:“我可是死里逃生归寨的,你小子还这般消遣我。”
他如此娴熟的打骂,反倒是让这几人都放下心来,那一匪也不好意思的直笑,“我...我这不是刚调来值守嘛,过分警惕了些。”
“懒得和你这货计较,日后你且不要来偷我店里的酒。”楚升甩着衣袖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
“快些带我去寻大寨主,我有要事禀告。”楚升转而严肃起来,便声音也有些哽咽,“你们是不知啊,我真是险些就死在店中了...”
“发生了什么事?”几匪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忍住不问,此刻伴着他往出口走,一人便问了起来。
“有一个剑客寻到店中,一言不合便杀了兄弟们...”楚升泪雨涟涟,哭惨道:“所幸他并未对我怎样,只是交给了我一柄长剑,让我将剑送给大寨主,便说是大寨主欠他的,今日就来寻。”
几匪面面相觑,一人干涩问道:“这么说...山脚的弟兄岂不是都死了?”
“老子还活着!”楚升登时跺脚怒道,“我要将这剑给大寨主,求大寨主为我们报仇,他们死的惨啊...”
“是是是...”几人都以为楚升这会儿正在惊恐余怒中,也不敢与他争辩,便让一人领着楚升下了围墙,又去寻此处的主事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升便被带到了山寨中的一间木楼当中,这门前却也还守着一人,当前拦在楚升面前,冷着声道:“解下刀来!”
楚升一一依言,那人目光又落在他背后的木匣上,楚升急忙取来抱在怀中,道:“那...那个剑客就是小的将这东西送给大寨主。”
“还说...还说大寨主看了自会明白,说大寨主还有欠他的,不日便再亲自来寻。”
那人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楚升畏畏缩缩,被那目光盯着,双腿都暗暗颤抖了起来,脸上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发白如纸。
安静的望了片刻,这人继而收回了目光,冷声道:“进去吧。”
“是...是...”惊恐万分的抱着木匣小跑进了木楼,楚升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暗自小声道;“真是吓死老子了,这家伙怎地跟个煞门神一般。”
那门前之人自然是耳聪目健,暗自将楚升低语之言收入耳中,面色未曾有变化,只是也放下心来。
感到那目光离开了自己身上,楚升直弓着身子往里走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屋宅之中,二楼之上,却也有一个精干的中年人坐在当堂,正慢慢的啜着茶水,只是偶尔抬起望来的目光却是暴露了其内心的不平静。楚升走来之时,他便也是正好抬头望来,看那身形畏畏缩缩,佝偻曲着身子,心中便暗自有些不喜,心道这些匪贼也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甘...甘寨主。”楚升弓着身子捧着木匣慢慢来到近处,目光都不敢抬起来,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都有些发抖似的。
那甘纵蹙着眉头,重重放下了手中茶盏,冷声喝道:“山下店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给我一一说清楚!”
楚升怯怯的抬头,将将望了一眼,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哭诉道:“寨主,你可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说罢,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编纂的内容再复述一遍,手上便沾满了涕泪,咸的粘的沾了满手。那木匣刚好便在面前,他便时不时那双手撑着木匣。一边说着,这些鼻涕眼泪便都抹在了木匣上,等到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完,上面也覆满了鼻涕泪水。
甘纵静静的听完,皱着眉头问道:“那剑客可有说出自何门何派?”
“不曾有言...”
“其人为何事而来?”
“不曾得知...”
“其人长得如何?”
楚升便假模假式的想了想,犹豫道:“似是...剑眉星目,帅的瞩目。”
“...”这当真是废话来的,甘纵沉默了片刻,又道:“其人用的是何等功夫?”
“这小的又要如何得知啊...”
“嘭...”一脚将楚升踹了出去,其人恼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明,你究竟知道什么。”
楚升哭哭啼啼道;“小的知道的都说了啊...”
其人重重的拍了一把座椅扶手,眉头紧皱之间暗暗低语道:“莫不是师尊那边派人来催促?”
“可是...神教似乎还未打出旗号,如何便要寻我?”
楚升模模糊糊倒是听到他七八分的低语之声,但只是藏在心间,目光悄然落在木匣上,灯光照耀下,上面粘稠的鼻涕还肉眼可见,他便嚎了一声道;“寨主,这木匣里的剑,是那人让我给您送来的。”
甘纵的目光便落下,刚要动手去取,却眉头又是一皱,目光恨恨的望了一眼楚升。却是他特意在上面糊上这些东西,且又看甘纵这人,居于木楼,四处皆是一尘不染便知道这家伙又洁癖,又如何会动这木匣。
“你且取出给我看看...”
“是...”楚升便弓着腰成九十度上前,捧起木匣在身下,慢慢掀开匣盖,将长乐剑缓缓抽出。
此时他这个姿态,正遮住了甘纵视线,后者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处剑客所留之物,心中正是苦闷,倒也不曾有在意。只是皱眉苦思,但等到他感到室内一寒时,却已经慢了几分,长剑已然刺在了他腹部,径直钉在了木椅上,殷红鲜血登时涌出,这一剑直接将他穿了个对穿。
“你...”
楚升慢慢抬起头来,面带冷笑,目光中满是讥讽,甘纵顿时恼怒不已,他费尽心思,大耗财物在这山间建了寨子,以高墙相阻,甚至连木楼下方都挖得有地道,便就是怕那些正道之人发现自己做的买卖而杀上门来。若是事不可为时,他也好乘着高墙相阻之时走地道逃遁。
可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不曾想到,竟是会有人用这种下作手段混进山寨来行刺自己...
“小贼...无耻...”
楚升只是笑,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搅动了一下,甘纵口中便涌出大口的鲜血,他安静的摇头,手抵着长剑凑近低声道:“在下不是早就有言,你欠在下的,今日就来寻了...”
“你是谁...”甘纵尽力的调转内力护住心房,口中剧烈的喘息道:“我欠你什么,为何...要杀我。”
“你修炼邪功,以幼童作引,犯下这番歹事,在下自然不可寻常视之。”
甘纵很想破口大骂这与你何干!但那长剑搅动,腹部有断肠直痛,他虽然用内力护住心房暂保性命,可也只是一时权宜之策,正是虚弱的紧,也是没得气力去喝骂什么。
甚至若不及时得到救治,等到鲜血流到足够的程度,他也确是会失血过多而死。
“只要...只要我一声叫喊,定有人涌入...”甘纵说上半句,便如同拉风箱一般的喘息起来,“你...你放我一命,此事我不计较。”
“事实是,你喊不出来...”楚升笑眯眯的搅动着剑身,一寸寸将其人腹部血肉筋脉内脏搅成碎块,还一边温声道:“而且...此处本就有血腥味道在,定然是你用那些孩童练功之地吧?正好也遮掩了这血腥味,一时半会,那门前之人如何能发现得了?”
“再者,你也搞错了一件事...”楚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苟延残喘的模样,一字一顿道:“现在事情的关键是,我同不同你计较,主动权与话语权俱在我身,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讨价还价?”
“你...你要什么,尽数去取!”
“痛快!”楚升笑眯眯的点头,便问道;“你所练是何邪功?功法又藏在何处?”
“你将那些孩童关在何处?”
“你是否同浦阳剑派掌门暗中通有曲直?”
前两个问题,甘纵都一一回答,命在他人手中,自己只是案板上的鱼儿翻腾不得,还能如何。
只是最后一个问题,其人回答的却不让楚升满意。
原来这肆明山四处和浦阳城府境内正道武林打好关系,自然便绕不过府境中最为强大的浦阳剑派。因此山上倒也多有送往些金银奉礼,同时倒也还送得一些丹药给那浦阳剑派的马掌门,但后者的确是不知道肆明山暗中所为之事,也不曾有任何参与。
“那送去的丹药,所谓还血丹、还心丹之类...都是如何炼制的?”
由不得楚升不注意到这个问题,所谓丹药,其炼制又何尝容易。且看三山十三峰这般势力,都并无丹药出手,因炼丹之法乃素来是道家门派所掌握,更是为不传之秘,整个武林中除了些许散人,也就是道家门派有这等手段。
“还血丹...以...以幼童精血炼制;还心丹...以心头血炼制。”甘纵越来越虚弱,鲜血流失过多已是让他意识有几分模糊样子。
“还有几人,和你练得一般功法?”
“门外...门外之人...”
“你又是出自何门何派?肆明山有千余众匪,有这番实力却引而不发,又有什么图谋?”
甘纵这会儿已是失血过多,只是口中喃喃,却已经意识不清了。
此人练得邪功,手上功夫定然也是不弱,可惜却遇到了楚升,愣是被他冷不丁一剑钉刺在椅子上。
纵然是人如何武功高强,直接被一剑穿腹,都是个重伤的结果。而若是不尽快止血,陆地神仙也会因失血休克,继而死亡。当然,练武之人可利用内力暂时封住伤口止血,可楚升这厮又不断搅动长剑,直让那伤口不断被破坏扩大,又黑心的涌动劲气去震碎他肺腑,这就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慢慢抽出血淋淋长剑,楚升又为保险在其人脖子上戳了一剑,这才施施然收剑回匣,慢慢开始处理凶杀案现场。
谁也想不到,一身功夫的甘纵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在自家木楼二层中,半分邪功都没有机会施展,就这么悄无声息,死的无比憋屈。
整座木楼当中,除了守在门口的那名高手外,并无其他人在,楚升倒也是不急不缓清扫现场。
悄悄的闭了门窗,燃起香来掩盖血腥味道,楚升便取下了脸上的一层人皮面具,以水浸泡片刻,随即化开来成了一团,又被楚升细细覆盖在甘纵那有些狰狞的面目之上。
这东西是倒是潜行利器,却是楚升从赫山房中取出的易容术道具,真真是方便极了。
这可塑性的面具需要半个时辰来晾干,才足以成形,楚升便开始在内房中寻找起来,即入宝地,如何能够空手而归,岂不是遗憾的紧。
床头床尾,桌面柜中挨个搜了一通,倒是还真的让楚升找到了些好东西。
计有六七册典籍,楚升也不细细翻看,便直接揣进怀中,又寻到了一枚令牌,正面刻得是一个“使”字,北面则雕刻着莫名的图案,细细观摩似乎是“基”字的艺术处理。除此之外,又有些丹药放在柜中,本着贼不走空的念头,楚升都一一收下,俱都是放在匣中。
做完这些,楚升算算时间应当差不离十,便取下了甘纵面上的人皮面具,对着铜镜覆盖在自己脸上,又换了他的一身衣物,将赵老二的衣物给他换上,将血衣藏起。其人精瘦,倒是和楚升体型相差不大,只是这身高略有差距,楚升便寻了些硬物垫在鞋中,比对一番发现差不离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抽剑将其人脸上划的血肉模糊,楚升这才复而端坐在椅子上,学着其人声音,高声将外面之人喊来。
那人便是匆匆登楼,不一会儿便立在了门前,目光从楚升脸上扫过一眼,又停留在了地面上死去之人片刻,拱手抱拳道:“坛主有何吩咐?”
他喊得是“坛主”,而非寨主。
“将此人尸首给我拖下去喂狗...”楚升面色平静,双手拄剑,便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这人不言不语的将甘纵尸体扛起,自往往走去,不一会儿便回来复命,想来是被他丢给了外面的小匪随意把尸体丢去喂狗去了。
谁又能想到,肆意丢弃的尸首是这寨子中真正寨主的,而楚升却直接瞒天过海,以甘纵的身份招摇起来。
“近来那批孩童如何?能提炼出多少精纯丹药?”坐在椅子上,楚升好似随口一问。
那人反倒是愣了一下,目光里隐隐有些疑惑,原来这甘纵三两日前便曾问过这个问题。他目光凝了凝,继而便落在一旁桌面上那茶盏上。楚升只作丝毫未曾察觉的模样,随意端起原本那盏茶,在嘴前装模作样的糊弄一下,从外面看去倒很像是饮了一口。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楚升当然是个极为在意细节的家伙,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暴露。
“听范老狗道,这一批质量似并不十分如意...”
“啪!”顺手便将茶盏掷于地面,登时茶水飞溅,楚升冷目肃声道:“又是不太如意!”
“这老狗却不是在糊弄我等!不愿为我等竭尽心力?”
他哪里知道谁是范老狗,但想来也应当是负责炼丹之人,便顺着话头往下说去,自然是错不得。
这人只是低头沉默不言,似乎是从来不对这些发表意见,楚升心中暗笑,又问道:“那边情形如何?”
他说的模糊,只是说“那边”,这便有千万个可能。
其人自然并未想到楚升是在套他的话,语气竟有些轻松似的,口中道;“并州一处正值饥荒,昏帝却只拨了几十万两赈灾银两下去,又被各级官员抽些油水,真正用到实处的不足十万两。以至于那四处灾民甚至以至于到了择人食人的地步,只要有一人登高而呼,定然会聚得万众,因而近乎一切皆是妥当。彼时只待教主携势而至,我自四处起兵呼应即可。”
楚升听得心中暗惊,也顿时明晰这肆明山匪众兵强马壮,有三处分寨,人数千余众却一直低调行事的缘故。不成想竟然牵扯到这番大事,饶是楚升也不禁慎重了几分,又继而问道:“既如此,你觉得我此处肆明山如何?”
“一十七处坛主,大人经营之处真乃是个中翘楚!”
“哈哈...”楚升大笑不已,起身乐道:“说得好!”
言语之间,他已经朝着其人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已然是不经意间带了点点杀意。那人心中骇然,手掌登时便按在了腰间刀柄,刚想要说话,便见到楚升眼神真挚,语气愤懑道:“你且说来,正值这般春秋,教主大事近在眼前。可那范老狗其人却如此行事,拖我们后腿,恐怕此次丹药又要不足数了,合该要如何处置!?”
“原来杀气并非为我而来...”其人心中这才释然,想想楚升话里的对象,也觉得的确如此。
“若不足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一者日后奖赏缩减,二者将有教主雷霆之怒降下...”
“呵...”楚升冷笑,伸出手来戳在这人胸口,一点一点道:“降下的责罚,不是责罚在你身上!”
这人默然,不知要如何回答,却又听到楚升道:“走...我们便去和那范老狗好生叙叙旧。”
说罢,他提着长剑走在最前方,便直接下楼而去,来到了那一楼,却又驻足不动。
那人有些不明,却见到楚升转过身来,和声道:“这老家伙不好处理,有几分软硬不吃的模样,这一回却要使些手段,还需要你配合才好...”
“坛主大人且说来,邱涂定然遵从。”
原来此人唤作邱涂...
楚升心中暗笑,便语气真诚道:“还需这般行事,你便走在前方,先去寻他呵斥一通;我则出面安抚安抚,拉拢拉拢人心,这手段你觉得如何?”
邱涂心中无奈,暗道这好事便不是被你独自揽了去?却要我去唱黑脸?
但无奈虽然无奈,他也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认下,心中想的却是倒是将事情一一二二原原本本说出来便是,于是当下走在前方。楚升便仅仅是慢了一个步子,但他把握着节奏,却也好像是并肩而行的模样,不教此人看出来自己是在被人引路。
一路上,楚升用尽各种话术,倒也是套出了不少个中秘辛。
而不知不觉中,那所谓范老狗之处,却也已经到了。那地方果然是藏得隐秘,入口竟然是一个山洞,里面点着摇曳的火把,两侧又有人把守,见到二人自然行礼。
邱涂不语,楚升只是冷漠的点头,便一前一后走入其中。
洞穴通道内必然不会这么简单,楚升便看到邱涂在角落一个不起眼之处,踢了一脚块突出的石头,那石头竟是“咔!”的一声缩了进去,此人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若是无人领路,便懵懂直闯入其中,机关陷阱不说,肯定有暗器无数。这洞穴能够施展的空间又不大,若是四面八方皆有暗器激射,再涂上剧毒,纵然是轻功顶尖的高手都吃不消。
地洞的通道很陡很长,楚升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亮,跟着邱涂的步子,不紧不慢的顺着狭长的通道一路前行。个中又经过三两处岔路,楚升更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若不是这般行事,那可是要麻烦得紧。那岔路定然是死路,而不知情之人一旦踏上死路,又会有如何遭遇自然时无须多言。
弯弯曲曲走得片刻,两人眼前便是豁然开朗,这山体当中便是被挖出了一个方圆近百丈大小的厅堂,两侧火把照耀着,将此地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而墙壁之上,又有各处房间共计十间,便有人在大厅房间中来回穿梭,还有人站在火把下,不时有老者凑近了交代,其人便在手中的书册上记录着什么。
楚升按住心中惊讶,面上丝毫不曾显露,只是平静的对邱涂道;“你且去寻那老家伙,我便在此处看看,等到你那里训斥了他一通后,且再来寻我。”
邱涂心中有了应对的方法,便也是平静的点头,走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
楚升则当真是四处闲逛了起来,这等地方他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来访,但却也把气势拿的足够,把手背在身后踱步游荡,谁也看不出这是第一次拜访此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