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得功收峰

此间事了,楚升及龙首峰威望大升,在三山十三峰当中,除却尺木山人,尽皆是人人称赞,其人君子之名,也是被各峰各山中人所认下。而与之相对的,那尺木山却当真是声名丧去大半,逼走叶知命、刀斧屠戮门中弟子,种种恶行被宣扬而出,当真是惹得众人不耻。

有的定珠师太背书,尺木山当真是百口莫辩,自闭了山门,山中弟子亦是少于走动。但这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那尺木山吴掌门,便当真是以楚升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蓄势不发,想必是另有其他动作。

但无论如何,当下峰上皆是俱平,日头安逸。

叛出尺木山的三人,经过这些时日修养,一身剑伤也已经是去了七七八八。

关于三人的名声,却也并无太大的瑕疵,毕竟尺木山已经是将他们逼上了绝路,蝼蚁尚且偷生,他们只求活命而叛门,谁人也说不得几分闲话。

当时是,楚升依旧如往常一般,在院落间放置摇椅,懒洋洋的躺坐在上面,晒着春日阳光,其三人便被邢之南带来,正式拜见楚升,他三人当面便要跪拜,楚升对这等礼仪见不惯,甩了甩衣袖,便让他们立在前方不远处。

峰上之人,叶知命辈分极高,又日渐苍老,楚升当然不愿他过多操劳。而剩下的门中弟子还都年岁尚幼,没有管理门下诸事的能力,于是邢之南便好似个大管家般,日常便多多操劳心力打理门中繁多事宜。

其人于武道一途天资也不算是出色,又是个务实的人才,一切在他手中尽皆井井有条,楚升也是非常满意。他这个掌门才没有半点意念去理会这些琐事,索性能移交的大小事情都交给邢之南处置,楚升平日里只是勤加修炼,把握门派大的方向即可。

那目光在眼前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楚升旋即收转回了目光,又轻轻翻过一页手中书册,静了片刻才开口道:“当日所言,我亦知尔等是为求活命所言,此厢我也不以为真。若是你们另有其他想法,大可自去。”

那三人对视了一眼,还是裴飞明当下开口道;“我等幸而得掌门所救,又居于峰上养伤,门中诸位待我等亦善。若当日是迫不得已所言,那么而今我等三人俱是一心望归,愿拜入贵峰,立誓于此,百死不悔!还请掌门收留。”

说罢,三人又都叩首恳求。

“也罢,我即已承诺收下尔等三人,又怎会食言。”楚升语气平静,摆手道:“但这事却也不必急躁,峰门大典不日将开,尔等自于彼时正式拜入我门下即可。”

“但眼下虽未正式入门,但我门下功法,尔等亦可自行修习。”

他目光又落在书页上,看似轻飘飘,语气随意道:“你们三人原在尺木山习得何等武功,而今处于何等境界,都一一道来吧。”

裴飞明眼中转过精光,最先开口道:“弟子于尺木山修习,共有三年零四月,曾为尺木山内门弟子,一身修习功法亦有许多。”

说着,他便一一将所习练剑法掌法内功心法都尽皆道来,其中大多倒是宿容景临烛而书的内容,但也有三四门武功不在其列。

邢之南心中自然也如同明镜一样,只是暗暗将那三四门武功名录记在心里。

楚升等他说完,微微点头,本便要听下一人说来,而裴飞明却突然语气一转,又继续道:“另又有一门《流云剑法》、一式《云海金顶掌》,弟子也有知晓,只是来不及修习。”

楚升眉头一挑,目光中便饶有兴趣,而邢之南则凝思一想,突然开口道:“尺木山开山之时,吴老掌门曾借往日情谊,从中原峨眉派请下《峨眉基础剑典》,《峨眉基础心法》,又有三掌四剑以作为立门之基,我亦是知晓的。”

“《云海叠层手》、《观天一线掌》、《落日剑法》、《小须弥剑法》、《洪椿细雨剑》,以及那《流云剑法》、《云海金顶掌》,可都是是峨眉传下的三掌四剑,被尺木山倚为立门根基,非核心弟子不传。你一个内门弟子,不知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裴飞明抬头看向楚升,俄尔开口道:“弟子也不妄言...弟子家中殷富,因而手上钱财不断,便借此行贿于尺木山核心弟子鄂胜,从彼处得之。”

邢之南本想说这等事若为人知,可是要受门规惩戒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也是尺木山的事,自己倒是没有这立场去说了,于是便闭口不言。楚升也是摇头苦笑,这人的心思他哪里还看不出来,便是将这龌龊事都说出来,还不是看出了楚升的意图,便拿来讨他欢心。

这事当然是被各门各派都厌恶的,楚升心里也是如此,看出这人行事好独辟蹊径,铤而走险,是个有野心的家伙。但这倒是无妨,楚升日后有的是时间调教这小子,于是只点了点头,和声和气道:“如此行事,不可再为。”

裴飞明面上飘过一抹喜色,应声连连,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就和当初他命悬一线时行逼宫之举一样。而今显出这一掌一剑,日后他必有奖赏。

随后,便是那其余二人开口,这两人一个是尺木山外门,唤作史伯民,一个出自尺木山内门,名为史季民。二人乃是亲兄弟,都是憨厚老实之人,不似裴飞明这人心中太多机巧,皆性子敦厚,对楚升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一人为内门,但习练的功夫也不多,都已经被摘录在册,一人为外门,就更不必说了。

楚升便随意宽慰几句,挥退了这三人,自有邢之南去安排妥当,也会去寻裴飞明摘录一掌一剑的功法。

而楚升则依旧躺在摇椅上,翻阅手中典籍,这便正是定珠师太的谢礼《捻花功》。那一晚各山各峰送礼献来的武功虽多,但都是有几分稀松寻常,出众的便只有两本。其一,乃是那龙角峰掌门李云秋取出的一十七路《疾风快剑》;另则,就是这佛门七十二艺之一——《捻花功》。

佛门七十二绝技,也并非是佛家不传密典,反倒是在武林中多有流传,往日便被佛门中人用来相授情义以传予外人。而这捻花功则是指上功夫,软功外壮,属阴柔之劲。这功夫精巧,但费时较多,需要多加练习,然用心从事,历久不渝,亦自有成功之一日。

再者,这指上的功夫在武林中也是颇为少见的,更何况这门功夫并不耗时间,只是运劲捻磨手指,感受巧劲,掌控细微。既不须器具,又不必摆出练功架子,随时随地皆可练习,且为旁人所不易察觉,故非常便利。

一边端着书册将内容尽皆熟记,楚升一边运劲于左手,指头内捻外旋,也不心急。练这捻花功,最是需要花费水磨功夫,完全急不得,没有半分速成的法门。

放下这本书册,楚升又拾起《疾风快剑》看起来,认真揣摩一招一式,等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后,邢之南便回返而来。他将四五沓纸张放在石桌上,一边皱着眉摇头道:“掌门,这裴飞明其人,野心勃勃,行事多好偏门,心性不正。”

“你是在怕什么吗?”楚升又翻过一页,语气平静。

“是...”邢之南坦然道:“其人叛处尺木山,虽然情有可原,但以其人秉性,日后少不得也会以我峰门作为踏板往外跃去。”

“我心里有数...”楚升依旧平静,也未曾抬头,淡淡道:“这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平日里注意几分即可。”

邢之南还想再劝,但楚升却没兴趣去听了,正要让他退下,这会儿却又有人推开院门而入。

楚升听见响动,抬头去看,正是褚之鸿这家伙,这厢悄无声息的回山而来。

对这家伙,就更不用客气了,楚升连窝都没挪,挑眉问道;“怎地突然回峰了?武馆事宜如何?”

“那里暂时让师妹照看一二了...”褚之鸿踱步走来,略带意外的撇了一眼邢之南,他一直在落龙城中,对峰上近来事情所知不多,于是道:“这位是...”

“我将知命公请来峰上,之南便是知命公亲传弟子。”楚升简单介绍了一嘴,转而为邢之南介绍道:“这是我那褚师弟...”

褚之鸿自然是目瞪口呆,他甚至都忍不住要问将一句:不过就是行得一趟镖,你究竟是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人都打包拐来峰上的...

但人前毕竟还是要保留高手风度,这话当然也没有说出口,二人便相对行过一礼,彼此也算是见过了。

他张口欲言,但又没出声,楚升便自然明白,“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遮掩什么,之南现在统管峰上大小事宜,你们还要好生相处才对。”

褚之鸿听了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他对管事、权利没有太大欲望,便直接索性道:“是龙爪峰上,二子争位已经形式分明了,邹川终究不敌其兄,若是我们再不动手,恐怕他便要彻底落败了。”

“唔...那也应当是要到时候了。”楚升点了点头,指尖旋磨着,片刻才道:“此事我便不宜出面,以免名声有碍...”

“这样,你先同那邹川联系妥当,将此事相告;再者,之南也陪你走一遭,去龙鬣峰找那孙长老,此人前些时日还被我救下,这事他也推脱不得,更不会推脱。征得其人同意后,便可领着孙远,往龙爪峰走一趟,将这事定下。”

现在来说,这事已经不值得楚升亲自去办了,他也懒得动身操劳,自己是掌门不是勤奋的小蜜蜂,将事情丢下去培育门下弟子才是正理。

打发二人自己去协商处理,楚升便不再去理会这事,而是又翻过了那裴飞明献来的一掌一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穿鞋下地,准备找个地方好好演练参悟一番。

这掌法是盗来的,因而习练的时候楚升也要避着人,又往平日里修炼的地方去,摆开架势细细领悟出自峨眉山的《云海金顶掌》。

云海,乃是连绵不绝;金顶,却是刚猛肆意,这门掌法的精妙就是要有绵软的掌势周旋,暗藏刚猛劲力吞吐伤人。如何具有绵软掌势,如何运起内力配合暗藏机锋配合,都需要细细摸索。

他这么一练,就忘了时间,一直到曰落西山之时,夕阳余晖照耀,他依旧在不停挥动双掌。那招数套路已经明了于心,挥掌而出,往返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掌势如意连绵的意思意见渐渐明晰于心。虽然劲力吞吐之间虽然略显生涩,但总归也找到了一点窍门。

随手又是一掌挥出,去势绵软无力,掌心触木间却突然一震,混元劲刚猛吞吐之间,那树木都是簌簌落叶震颤,自半腰间折断倒下。

所谓内力到了火候,那么习练什么手上功夫都事半功倍,楚升而今亲身尝试才有所理解。

因为叶知命传功,他混元劲大成,这习练掌法也是多有便利,如同水到渠成般,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幸苦。

等到他心满意足,往回返时,却又遇到了在四处寻他的杨瑾儿,小丫头急忙奔来道:“师傅,龙爪峰掌门,叫做邹川的人正在院落里等着拜访,叶爷爷正在和他喝着茶,叫我来寻你过去招呼。”

楚升便笑,将手背负在身后,领着小丫头往回走,心中已然如同明镜,这龙爪峰也算是拿下了。

以驱散寒毒,救命之恩收揽十三峰大部分峰门人心,又由此助邹川夺得龙爪峰掌门之位,这原来的尺木山铁杆小弟,绝对是倒向自己,目前已经是斩下了尺木山外延的势力,将尺木山孤立。

等到他踏入院中,那正坐立不安,在与叶知命吃茶的邹川立刻是站将了起来,他倒是心态还未转圜过来,面对叶知命这般宿老还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意思。但此人倒是机敏,知道自己应当抱谁的大腿,刚登掌门位,便屁颠的跑过来。

叶知命也跟这小辈没什么好聊的,跟楚升打了个招呼便转走离开,而楚升则是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又招呼之前一直站着的褚之鸿、邢之南二人坐在两侧,邹川则是坐在末座,他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乍一开口,其人便对楚升连番感谢,多有吹捧之意,倒也不必赘言。

彼时情况危急,邹川被逼到无处可退,势力被死死压制,便是门内诸多长老也倾心于邹山。但褚之鸿、邢之南二人的拜访,却是为他将局面完全调转。邹山为求活命而害了顾季同之性命,又有孙远作证,他当时便慌了神。谁也不是傻子,观其神情便心中有数,于是众长老态度转圜,门下弟子也极其反对,邹川便得了掌门位。

没有几分营养的感谢说罢,邹川便提到了一事,忧心忡忡道:“我龙掌峰速来以尺木山马首是鞍,便是邹山其人也原是尺木山暗中支持的人,这一回夺掌门位不得,已经往尺木山去了。”

楚升点了点头,心道真真是蛇鼠一窝,都跑到一起去了。

“这事我已是知晓,你且自去,若峰上有事,大可来寻我。”楚升笑着宽慰道:“龙首峰、龙掌峰都是一体,有任何事端,我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邹川便感激谢过,楚升又拿出气度来招待,过后其人才心满意足的下峰去了。

楚升便看着那身影渐渐离去,忽而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两位左膀右臂,问道:“龙首峰、龙掌峰都是一体...又是个怎地的一体?”

褚之鸿答道:“三山十三峰对外都是一体,我等与龙掌峰也是,有共敌尺木山,因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邢之南反倒是猜到了些许,霸气回答道:“所谓一体,当然是他龙掌峰当归属我龙首峰一体!”

楚升便笑,笑声渐渐响亮,惊起林间归巢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