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清蛇毒 铁骑待命
虞丘少左掌贴住左丘玄的命门,丹息功缓缓运转。温热而和煦,如白云似潮雾,迷迷漫漫。自命门而上下,将左丘玄督脉整个护住。众人都在担心,眼看莽山蝮蛇之毒顺着左丘玄右臂徐徐而上。尉子书暗自叹了一声,心道这太虚宫道士此命休矣。
可就在丰尘闭上眼睛的一霎,洛琬儿摇了摇尉子书的手,道:“姑姑你看,毒线停下了。”尉子书定神一看,果然毒线停在侠白穴之下半指的距离。可现在最为震惊的却是左丘玄,刚才虞丘少迫毒下行。虽然两手分施不同内力,行功打了折扣。可也如潮似涌,一时间也是压制了毒势。丰尘刚接手时,内力势弱,可有那么一股劲却如万千蛛丝缠住毒性。那蛇毒如同有灵性一般,知道对方力弱狂突猛进,挣破那千缠万卷的蛛丝,顺着经脉而上。可忽然间,就感觉丰尘掌中传来一股磅礴之力,那股内力似乎遇到毒性阻拦,变的怒不可遏。内力积蓄着力量,向蛇毒不断发起冲击,狂涛汹涌,飞瀑腾空。左丘玄似乎感觉经脉就像一个山谷,经脉在丰尘的内力冲刷下空谷轰鸣,声震山谷。那内力惊涛裂岸,旋转着、咆哮着向那蛇毒喷涌。
“降了,姑姑你看降了。”洛琬儿兴奋的大叫。
尉子书已经完全没有听到洛琬儿说什么,心中却是如滚石落下。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谁能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有这般内力。若说犹如神助,可世间当真有神不成?左丘玄此刻感受体内那千波万涛,沸沸扬扬,回旋翻滚,如千条蚊龙搅湖闹海,似万匹银马奔腾驰骋。那蛇毒初时尚可稍作抵御,可如何经得住这般狂涛巨浪的冲刷。左丘玄感知自己的手太阴肺经一脉似乎在丰尘内力的催逼之下,变得更为纯净。那蛇毒似乎感觉欲被逼出体外,忽而凝聚一点,好像怨毒冲天。顺着丰尘的内力,张开大口,露出獠牙冲击而上。丰尘的内力遇到毒性反扑越厉害,反而越是激发体内潜能。除了丹息之功,还有黑魔晁遂所传的九转内丹之力。更有人所不知的千年翠芝,带来的焕骨淬髓之能。天华山中碧潭红鱼,至阴至阳变化而来的,阴阳调和之效。千缠万卷的澎湃内力,瞬间化作雾气的白色蛟龙,顿时将那蛇毒绞杀。那毒线为丰尘内力所逼瞬息而下,忽见左丘玄拇指的少商穴冒出了几滴黑的发亮的毒血。随着内力催动,毒血的黑色渐渐变淡,直到涌出的鲜血如常人一般。
左丘玄没了蛇毒侵袭,也能说话了,道:“丰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刚才还在指责丰尘的雷青羽,面色通红讪讪不语。洛琬儿高兴的拍手欢笑,正待欢庆。可丰尘依旧闭目,手按左丘玄中府穴上。
可虞丘少现在却是大骇,感觉自己内力就像决了口子,疯狂涌出身体。内力流向丰尘的手掌。就听虞丘少急道:“丰尘,赶紧撤掌!”
左丘玄道:“六师弟,怎么回事?”
虞丘少道:“我手黏附在你命门穴上,难以拿下。我感觉内力急泄,奔的就是你的中府穴。”
丰尘现在依旧沉浸在刚才对抗蛇毒的意境中,一切左丘玄体内外来之力都被其感应得道。可虞丘少所习,和丰尘这么多年所修的丹息功,本是同源。丰尘那澎湃的内力,忽然变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吸纳着虞丘少的内力。左丘玄不明情况,只得暗运玄功,试着从自己的中府穴切断两人内力的连接。可谁想到,左丘玄的内力也是一般。就像陷入巨大的涡旋,涌入丰尘体内。左丘玄和虞丘少知道,就这般情形,再有一会,自己两人内力都要被丰尘吸纳了八九成。正在束手无策之际,丰尘忽有所感。左丘玄和虞丘少又感觉内力汹涌的回流向自己的身体,那涌回的内力像极了丹息功,可是总是觉得有点不同。那股源源不绝的态势,顺着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流注,从两人的肺经到大肠经过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胆经终于肝经,又循环至肺经。
丰尘的内力就如同水之态势,瞬息万变,或狂驰怒号,石乱水激,雪浪翻飞,或旋涡漫卷,飞瀑轰鸣,雾气空蒙。左丘玄和虞丘少同时说道:“丰尘,不可。”可丰尘此时,心境空明,外界一切虫声雀鸣,风吹草动皆无所闻。只是那激荡的内力一遍遍的流过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
洛琬儿心中焦急,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丰尘哥哥是怎么了?”
雷青羽心中也是毫无所解,不知道这二位师叔为何如此,也不知丰尘怎么像入定一般。
尉子书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是不是太虚宫独有的内功修习,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只能说左真人体内毒已经全部清除了。”
雷青羽道:“没有这回事的,我们太虚宫没有这样的修习之法。”再看三人还是这般一动不动,雷青羽心下按耐不住,伸手搭向丰尘肩膀,想拉开丰尘在左丘玄身上的那只胳膊。
尉子书急道:“不可!”可已经迟了,就在雷青羽搭在丰尘的肩膀的那一霎,就见丰尘额头忽然那翠绿如滴的绿芒一闪。雷青羽就觉得身体如同被一堵万钧之力撞来,被那股巨力震飞三丈有余。幸好只是丰尘内力的反激,并不是有意为之。雷青羽才仅仅是被震飞,否则定然是极重的内伤。
就这一霎,丰尘心神一动,缓缓睁开眼睛,收了内力。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在丰尘这内力的冲刷之下,反而变得更为坚韧纯净,内息调运都更加通畅数倍不止。二人知道,若不是雷青羽打扰,恐怕所得益处不止于此。
左丘玄问道:“丰尘,你刚才经历了什么?为何内力变化如此之大?”
丰尘道:“左师叔,我只是从压制毒气上行之中,就感觉身心内外,有一股氤氤氲氲的虚无恍惚气象。就好像我的身体不做主,反而内力变成了自己。总之很是舒服,说不出的舒服。左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左丘玄和虞丘少听完,瞪着眼睛互相看看了看。异口同声的说道:“彼是主来我为宾!”
丰尘和其他几人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丰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左丘玄道:“我曾听师尊说过,各家流派,内力修习各有所长。但是要想踏入像当今三绝的境界,这第一重关就是打通小周天。你适才识神退位,元神主事,虚静无为,体内真气的无念而动,正是体悟到自然之理。打通小周天,对修炼内功者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说明你本身功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刚才那一瞬,你已经打通了小周天,这等机缘我也是无话可说。待到你义父那个层次,就是大小周天皆通,任督二脉再无阻拦。这天下也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了。”
丰尘向尉子书深鞠一躬,道:“多谢子书姑姑援手,这才解了左师叔体内顽毒。”
尉子书抬眼看天,并未向丰尘搭话,心中不断盘旋这。刚才丰尘额头那翠芒一闪,项琦澜也是看见了。尉子书心中徘徊不定,拿不准那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太虚宫的独门内力修习所致?难道是刚才三人内力合并一处使然?难道是老太太说的千年翠芝?
尉子书忽然低下头来,双眼紧紧的盯着丰尘。似乎想把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看透,想看看他体内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洛琬儿诧异道:“姑姑,你干什么呢?”
“嗯。。。。啊!左真人,你体内之毒已清,我们就此别过。若是以后我尉子书有事相求,还望左真人一诺千金。”尉子书一晃神,岔开道。
左丘玄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先谢过天韵先生。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韪正道,不伤生灵,我自当应诺。”
尉子书道:“琬儿,我们先回舒州城。”
洛琬儿看向丰尘,道:“丰尘哥哥,你呢?”
丰尘道:“估计这会儿,欧阳先生已到城外,灾民瘟疫这是大事。万千人命危如累卵,官府朝廷不闻不问。我得赶过去帮忙!”
洛琬儿道:“姑姑,我也要去。那些灾民太可怜了。”
尉子书道:“琬儿,这些灾民与你何干!天下生灵数万万计,你又怎能帮得过来?”
洛琬儿不知怎么的眼前就飘荡出因饥饿而死的小女孩小恩的面容,那母女一夜之间阴阳两隔。那种鬻儿卖女、易子析骸的惨状,那种悲愁垂涕、哀鸿遍野的凄苦。沉吟了一下道:“奶奶也常说过,做大事当有万民殁与眼前而不动情之心。可是我做不到,若是做成了大事,也不顾万民生死,那这般大事做了也是无益的。”
虽然洛琬儿称她为姑姑,可是却是君与臣的关系。只是国破之后,君臣之礼也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了。尉子书叹了口气,道:“也好,我和琦澜先回,你和丰尘当得小心。早早回来,我还有事与你说呢。”
虞丘少心中不由赞叹:“琬儿这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可这顾念苍生之情,倒是和丰尘一般。这两孩子心中无我,当真难得!”
丰尘道:“左师叔,虞师叔,我和琬儿去看看灾民。欧阳先生说瘟疫已经出现,我多少能帮着点。”
左丘玄道:“去吧,这是大事!我们医术一般,比不得欧阳先生。”
丰尘又和雷青羽招呼了一下,和洛琬儿携手而去。
虞丘少道:“四师兄,你余毒已清。你看这江景甚美,我们不如沿江漫步,看看江景以作庆贺吧。”
左丘玄笑道:“甚好,我们对别人总是说贫道,其实这个‘贫’字我等倒是符合。不过‘道’嘛,我们还悟的不够哦。”三人顺着江边漫步,雷青羽见洛琬儿和丰尘这般亲近,心情说不出的低落,那种五味杂陈也是这么多年来毫没有过的。落在左丘玄和虞丘少身后几步远,丝毫无心去听二人在谈论什么。
虞丘少道:“四师兄,丰尘这内力如此之强,之前可曾知道?”
左丘玄道:“我知道丰尘的内力颇有古怪,仿佛蕴藏极深,可是他发挥不出。不过这次给我祛毒,内力这般沛不可挡,也在我意料之外啊。”
虞丘少,道:“你我这次其实倒是受了丰尘这孩子的实惠哦,我现在这十二经脉似乎更是宽畅。丰尘这孩子,没想到这般小年纪就通了小周天,真让我难以想象!”
左丘玄道:“想我当年通小周天,那可是积蓄数年之功。可是六师弟,你可曾察觉丰尘的内力是不是有点异样?”
虞丘少思索了一下道:“不好说,丰尘内力还是我丹息功的根本,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不过在他吸我内力的时候,有那么一种缠绕之感。不好说,不好说。。。”
左丘玄道:“丰尘内力在我手太阴肺经逼毒下行时,我感觉那股内力就像夏季川西之地的江水。那翻滚旋转之势,那白浪卷席之感,我太虚丹息功那股勃勃然的气息,也有一种傲视苍穹的狂放雄姿。这小子定是有我们所不知的奇遇,不过我太虚宫能得此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机缘啊。”
虞丘少道:“听四师兄之言,丰尘的潜质甚至要超过大师兄?”
左丘玄道:“现在还言之尚早,丰尘还是快璞玉,虽然不经雕琢已经灼灼生辉了。要是再经师尊调教,还真不好说啊。今冬就是师尊百岁寿辰,而且今年冬至又是我道家礼三清之圣诞的吉日,各家都要来我天量山太虚宫了。太和山的紫霄宫、赤城山的建福宫、龙虎山的太师府,离此不远的齐云山的真仙洞。。。。一是给我师贺寿,一是礼三清之圣诞。还有一事就是也轮到各家弟子云游之日了啊。嘿嘿,想我们幼时,这般盛会也是历历在目。当年若不是师尊不让大师兄参加,就算他们几家联手也未必能赢过我们太虚宫。”
虞丘少,哈哈笑道:“四师兄,难得你还如此豪情万丈。不过也是怪不得师尊总说你好胜之心太甚。”
左丘玄笑道:“六师弟提点的是,刚才还说在‘道’上悟的不深,这么快自己却又落入俗事了。”
却说尉子书心头却是如千钧压顶,回城路上思索良久,道:“琦澜,要麻烦你跑一趟了。持节符,我要动心符令。”
项琦澜心中大惊,不由大声道:“心符令!!!老祖可是说过,不到危急存亡之时,不得启用心符令啊。若没有大事而动此令,可是要受冰窟玄水的责罚啊。”
尉子书道:“虽然还没有把握,可我只能冒险一试了。琦澜,你说如果关乎圣女生死的之事,能不能动心符令?”
项琦澜忽然停下脚步,颤声道:“圣女生死大事!!那自然可以,可是这又从何说起啊?”
尉子书道:“我还不敢确认,不过宁可受罚,我也不愿错过。我想千年翠芝恐怕有了头绪了。”
项琦澜越听越是震撼,道:“千年翠芝!这可许多年没有消息了,我狮鹫宫撒下那般大网,都没有寸功。怎么会忽然有消息了?”
尉子书从怀中拿出节符,交给项琦澜。道:“什么消息我不能说,你知道的多反而日后万一我消息不实,你会受到牵连。现在持我的节符,动心符令。召集舒州附近的各门,各帮。要他们每家主事之外,再带两名好手,以便调用。周边除了最近的白蛟帮和千变门之外,还有四五家,也要来。再远的就不必去招呼了,远水难救近火,只能权作这么处理了。”
项琦澜听尉子书这般安排,只能听从。道:“那一切小心吧,既然关乎圣女安危,我也顾不得那许多。日后就算老祖责罚,我与你一并承担便是。”说罢拿起节符,一晃身已经飘飘远去了。
丰尘和洛琬儿快到城北,已经看到的连片灾民。走进一看好多病体离支,丰尘只是稍看脸色便知这已经是染上瘟疫。再往前寻找欧阳德,一路看去灾民患病者已有接近三成。这三成病患,要不了多久就会再翻一倍。所需用药也要翻倍,所需药物之巨,已不是舒州药会所能承担了。两人在灾民中不断寻找,可是灾民太多,又如何去找欧阳德。不过丰尘却是知道灾情又有蔓延,也渐渐对上次那个要帮忙的姓崔的先生渐渐的有点失望了。
丰尘道:“琬儿,此次灾情恐怕无法阻止了。这天下难道就没人去问这些人了吗?”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能救一个就是一个,我们无愧于心就是。”
“丰尘!”就听有人唤自己。
丰尘回头一看,原来在一个席棚子里欧阳德正在给一个病患送药。丰尘三两步的赶了过去,道:“欧阳先生,我正在找你呢。这一路,所患者差不多有三成,这样下去,也就几日时间,可就。。。”
欧阳德道:“柳三爷也回去筹药了,可是加上我们德济堂,还有药会的存药,还是远远不够啊。”欧阳德,手颤抖着指了指周边,道:“这两日,死者已有百人,眼看面前这些,恐怕不日也将染病。这活生生的人,都要变成白骨。”
忽然间,灾民里出现了一点骚动。丰尘和欧阳德抬眼看去,就见东方似有烟尘扬起。丰尘耳目甚是灵敏,感觉好像是千万匹的马蹄之声。
也就几十息的时间,丰尘耳中那马蹄之声已经逐渐淡去。不一会,啼声渐消隐,烟尘也是渐渐下去。再一忽儿,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灾民中有十余铁骑来往穿梭。胯下铁蹄骏马,马上士兵身着乌甲,一看这些人就是久经战阵。就听这数十人不断大声呼唤:“请问欧阳先生何在?!”
欧阳德不明就里,丰尘也是一头雾水。两人出了席棚,道:“我就是欧阳德,请问官爷寻我有什么事吗?”
那马上之人一声呼哨,十几骑骏马皆汇聚而来。马上之人呼啦一声一齐下马,单膝拄地齐声道:“太尉有令,右翊铁骑卫三千将官皆唯先生之命。”欧阳德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倒是被这忽然而来的十几人吓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