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听秘闻 身陷囹囵
丰尘与洛琬儿躲在那匾额之后,心中甚是惊诧,怎么这鹿山三鬼也到了这舒州城府衙了。到这就成了跑腿打杂的了,下面那几个恐怕是大人物呢。更是不敢弄出一点响动,只是支着耳朵听下面在议论什么。
话音未落,又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你们都到了啊,不想今日才又见面,前几日在都城耽误了。”众人连忙起身拱手相迎。只见这人却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脸色较如常人更是白皙,鼻梁坚挺,眼窝深陷。一身白衣,只是衣袍下角绣了一丝红色。那徐太守见到此人更是高兴,连说:“快坐快坐,今天难得几位高人都聚齐了,这也是托曹公才有幸识得各位!周大人,赶紧安排人上茶啊,这几位可都是曹公的宾客哦。”说着便拉那白衣男子入座。
这白衣男子,甚是斯文,手摇一柄乌木折扇,扇骨竟有一百多片,颜色古润苍细,确是传世古物。周泰见他举止不凡,忙问:“这位高人也是一道来的吧,一路劳顿,喝点茶润润吧。”那徐太守见周泰问,忙笑道:“倒是我疏忽了,我来引荐一下吧,这位赵公子,可是北边过来的,身份尊贵。这一位是鹿山之麓的隐士乌先生,屋上值守三位是他的高徒。这位是吐蕃高僧,法名智云上人。这位大汉乃涿邪山部勇士巴尔扎,这一位是储相言储先生。!”
那白衣男子拱手对众人一揖,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北边有战事,但是交情却是不受这等约束的。”丰尘和洛琬儿在匾额上见这人,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那徐太守对他尊礼甚笃,不敢轻慢,不知这人是什么大的来头。城令周泰忙说:“各位快请一同入座。”徐太守却将那白衣男子让至上首,说道:“以位而论,赵公子位最尊,理应坐在上头。”
赵公子将手一摆,说道:“哎,不可!我们乃是宾客,理当主人坐上首,这里不是在北方,不必拘礼的。”说着便挨着身边的椅子坐下。
几人归了座次,把酒更盏。那赵公子开口说道:“听中原大儒说过'凡吏之食于士者,盖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当官的应该做百姓的差役,而不是来差役百姓。不知徐大人怎么看啊?”
徐太守笑答:“我倒听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子,怎么公子倒说是百姓的差役呢?”
那赵公子又笑道:“天下百姓都是靠土地生活,大周现在税赋十取其四,百姓拿出田亩收入四成来雇佣官吏,要是的就是让官吏负责所治百姓公平办事。现在我看大周的官员接受了老百姓的报酬却不认真给他们办事,普天之下到处皆是。哪里只是不认真?而且还要贪污、敲诈也不一而足。就如同雇一个干活的人在家里,接受了你的报酬,不认真替你干活,而且还盗窃你的财物,那么你必然恼怒进而赶走、处罚他。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徐太守谗谗而笑,道:“公子所言甚是,我等官员原就该如此。身为官员,牧一方百姓,理当公正处事,岂能作那盗贼一般的行径。”
丰尘在匾额之后,心想:‘这两人说的很好啊,官员本应该是百姓的差役。’
那赵公子笑道:“孟子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不是说谁得了民心,谁就得了江山;谁失了民心,凭你天皇老子,也是坐不稳的!”那城令周泰听了脸上不禁变色。这等叛逆犯上的话说出来,真是吓破了胆子。
那储相言笑道:“在上古之时,士子傲公卿,周游列国,游说诸侯,择良主而从。可如今之大周,人人空谈,不重实务,食俸禄的,既无安民之想,也无纬国之才,图名利、食民膏日多。大周朝官员大多如此,早晚也要陷入不复之地!”那徐太守听了,只能尴尬赔笑,未敢多言。倒是丰尘在那匾额后面听得有点入迷。
那赵公子道:“当今北方用兵,赵周两朝,兵来将往。其实外人见的两国浮尸百里,刀戈之伐,又哪里知道两国战事真正打的是兵马钱粮。”
徐太守接道:“正是,正是,赵公子所言极是。自先皇南渡以来这扬、荆、益、交四州之中,扬州担负了国家近半负担。益州刚收复不久,荆州桓家盘根错节,并不太受朝廷约束。交州地处南蛮,久未开化。扬州看似富庶可是还要接济前方粮草。说是富得流油,其实这里面的苦处谁又能得知哦。”
那赵公子道:“其实太守所辖之地还有两项,也是重中之重啊。”
那徐太守道:“哪两项啊?”
赵公子道:“药和盐!”
徐太守恍然,他的治下,有几个大盐井,产量不低。尤其是北方各地,产盐较少,都是靠各地盐帮私下流出。
赵公子道:“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赵国与大周交兵多年,这大周北线天泉关已破一旦兵过长江,这天下就是姓赵了。在坐都是立国的功臣。徐大人,周大人如能在这关键时刻立下大功,我定当请奏我赵国皇上,给你们记上首功。”
徐太守道:“你说的事情,曹公已经告知我了。”转首又问周泰道:“周大人,你可有异议?”
那周泰,本就只是一个图利的官员,只要官位得保还能升官,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是好事。万一大周不稳,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什么百姓疾苦,关他何事。忙道:“我当然是唯太守大人马首是瞻。”
赵公子道:“这么说吧周大人,你的治下民间有三大异动,第一是那几省的药会会长要在你舒州城争选,第二是那盐帮帮主已老我要安插人接手这盐帮,第三嘛你这米粮仓里有个大帮叫做漕帮往我大赵运点粮米。就是三个字:药、盐、粮,可好?不过这粮道甚难,如今漕运失修,难以北上,我不作强求。但是这药盐两件事,还要周大人从中周旋啊。”
那周泰道:“这药会在这舒州城相传久远了,从未生事碍民,每遇灾祸还能治病救人,遴选会长,我这当地府衙怎生干预啊?麻烦的是这盐铁、漕运向来都由朝廷把控,这私下贩盐皆是违法,这可如何是好。”
那徐太守道:“公子,我虽然与刺史同窗,不过刺史崔宰为人甚是刚毅,即便是当朝曹公,也不敢过于得罪他。且他父辈与十多年前的车骑将军私交甚好,也是当年北伐请战的一人。这个盐粮两项皆在他手中掌控。我和周主簿作为下属实难掌控,还盼公子体谅。”
那赵公子听到车骑将军四个字,脸色微变,道:“唔。。。也罢,这盐粮两项我再与曹公商量,不过这三件事中首要是药,这药会治病救人甚多,各处皆承其人情,况且两国尚在交兵,前线处处要用药,需要先将这事安排妥帖才行。”
洛琬儿在丰尘藏在哪匾额后,听得是清清楚楚。洛琬儿在丰尘手中写了个“白”一个“羊”字,丰尘心中一转,知道意思是白羯。就这一丝丝的指间动作,那赵公子就抬头皱眉“咦!”瞥眼向房上看去,刚想出手。就听门外跃下一人,原来是那徐连将,这才让赵公子松了警惕。丰尘和洛琬儿心中一惊,这时若被这几人发现,恐怕再无逃脱可能,这飞狐大盗可是飞不起来了。
这几人聊了一个多个时辰才逐渐散去,丰尘和洛琬儿这才得空溜脱,着实闹了个灰头土脸。两人不知是否被人跟踪,为了不将祸端引到德济堂,丰尘和洛琬儿兜了一个大圈子一直到出了城东才稍得喘息。可是不巧两人偏生被那鹿山三鬼看到,还请了他们的师傅鹿山鬼王。这乌青剑甚是谨慎,带着三个徒弟,尾着丰尘二人兜了一圈。看着二人并无其他同门或是师尊在侧,这才追上拦截。
那鹿山三鬼中的徐连将指着洛琬儿道:“师傅,就有这个娘们,上次将我兄弟三人设计捆绑在那望江亭山下,饿了足足三天。”
乌青剑一看,眼前分明是个极为俊俏的小姑娘,当真谈不上是个娘们,还有个半大的小子。那马连相认识丰尘,大声道:“师傅,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是太虚宫出来的,咱们要给师叔报仇啊。”
乌青剑道:“哦,还有这等事情,你是太虚宫出来的?”
丰尘说道:“这位前辈,小子不是太虚宫出来的。”
马连相接口道:“胡说,你不是太虚宫出来的,为什么会那绵风掌?师傅他还骂我们鹿云寨是个小把戏,他太虚宫伸个指头就灭了我们。”
丰尘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的。怎么会说这话。”
洛琬儿眼珠一转道:“丰尘哥哥,这人上次说他要杀了他另两个师兄弟,然后师傅就只能将绝学传给他一人,然后再弑了师傅,之后就可以成为鹿云寨当家的了,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
丰尘接口道:“原来这位手段如此,佩服佩服啊。”
鹿山三鬼另两位瞪眼看着马连相,那马连相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别听他们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他们,独享师傅绝学啊!又怎么会去杀我师傅,再说我也打不过他啊。”
乌青剑骂道:“都给我住口,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乌青剑转脸道:“太虚宫都说自己是天下武学正宗,自然不会把我鹿云寨放在眼里,不过想伸个指头就把我鹿云寨给灭了,恐怕口气也太大了吧。”
乌青剑听三个徒弟讲,是个老头把他们三个捆了。心道这女娃子身后一定还有人,不抓到这女娃娃,逼不出她身后的人。心念稍动,当即五指伸出抓向洛琬儿。
洛琬儿乘着瞬间,拔出腰剑,一剑斜斜刺出。只见洛琬儿身法缥缈,剑光闪烁无定,实不知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乌青剑大呼:“啊,这招是‘一枝红艳露凝香’。秀乐洞的娘们也来掺和!”识得此招厉害,又没有摸清洛琬儿的底细,只是撤身闪开。乌青剑自恃身份,并未用上兵刃,只是挥掌反击。洛琬儿又是一剑,犹如山峡云雨,漫眼都是剑光,罩向乌青剑全身。乌青剑有心试试到底这女孩是哪家出身,也好手底下有个轻重,江湖上轻易树敌可不是聪明的举动。他见洛琬儿第二招‘云雨巫山枉断肠’还是乐秀洞的绝招,心中大为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乐秀洞对于他鹿云寨可并没有什么担心的。当即挥掌反击,这一掌也不过用了五成功力,倒也是声势不凡,直接将洛琬儿肩头几个大穴全都包住。洛琬儿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一招,脚下凌风飘渡的功法使出,飘飘然避到一旁。
乌青剑看洛琬儿这身形飘忽,心中一凛,这身法怎生这般飘逸。惊道:“这是御风仙姝的身法,怎么又拉扯上这个娘们了?”当即手下又松了二分劲力。只是展开掌法,不急不徐的和洛琬儿练手。这鹿云寨的掌法名字甚是奇特,唤作: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这鹿云寨原是前朝一抗击北方白羯的大将,为避祸,带着几个亲信而避于鹿云山。这掌法取得也是只求安身,不择处所的意境。可是鹿云寨传到乌青剑手中,已经变成一个藏污纳垢的处所了。
看似掌法歪歪斜斜,其实也是处处凶险。一招指鹿为马,端的是无法分辨其意。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洛琬儿也是看的不明就里,反手一剑‘蒹葭苍苍’也是若即若离,或取或放。乌青剑本想弄清楚洛琬儿的底细,可是见这招出来,又是一惊:‘这这,这好像是若耶溪’招式啊。
登时住下手来,喝道:“你这女娃娃,到底谁家弟子,怎生东一招西一招的?”
洛琬儿笑道:“这位老伯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家的弟子啊。”
乌青剑心中大怒,道:“你敢戏弄老夫!”
那乌青剑经验老辣,本想空手入白刃,只见洛琬儿剑法精妙。而且自己施展这么多招式依然不知这女孩的家底路数,心头不免火起。迎着那剑锋,侧身一闪,左臂振出,格在洛琬儿的手腕上。洛琬儿忽然间觉得右臂麻木,右手完全没了丝毫力气,腰剑脱手飞向天空。
丰尘大吃一惊,眼见洛琬儿腰剑腾空飞出,抢上一步。绵风掌中一招狂风骤雨全力拍出,声势甚是可观。那乌青剑心中一惊,这掌风自己这么多年修为也不过如此啊。当即凝神回首一掌‘鹿死谁手’,于丰尘的掌风撞在一起。两般大力碰击,激的地下尘土飞扬。洛琬儿见状,飞身捡起腰剑,刷刷刷三剑刺出,直指乌青剑后背督脉几大要穴。迫得乌青剑又要回身去防利剑,可洛琬儿剑招甫发,即刻移形变招。丰尘面对如此强敌,只能奋起内力,将绵风掌一掌掌拍出。云树遥隔、云散风流、光风霁月、两袖清风、临风对月。。。。。顿时漫天掌风,气为一滞。乌青剑丝毫不敢懈怠,丰尘的掌法虽然还谈不上醇熟,可是这源源不绝的内力,也着实骇人。即便是乌青剑这等江湖老手,要是挨上一掌也是非得修养个一年半载不可。更为可恨的是,洛琬儿在四周游走,抽冷就是一剑,招式是千奇百怪。着实让乌青剑头痛不已。知道这太虚宫内力雄浑的小子才是这两人中的核心,需得先破了那小子,这女娃娃便不在话下。
乌青剑还在不断回想,这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两个小辈,一个招式精奇,一个内力浑厚,当真不可小觑,今天恐怕要开杀戒了。万一这两个娃娃逃脱,请来师尊过来倒算,恐怕自己还很难敌过。乌青剑到底是出招老辣,左手虚晃,将丰尘劲力带偏。倏忽一个闪身切了近身。丰尘尚未看清楚对方身步法形,耳边风声飒飒,只觉得双目难睁,危急中用了洛琬儿刚教的凌波飘渡身法急急闪避,饶是丰尘身法较之以前快捷许多,那乌青剑一掌已击中他的肩头。丰尘登时站立不稳,扑身摔倒。那乌青剑大笑一声,说道:“管你是太虚宫什么人门下,今天就让你命绝于此吧!”右手化掌为爪,深吸吸一口气,手指关节变粗,暴伸而出,猛往丰尘头顶抓落。
丰尘心道不好,只得运足劲力双臂力举,当真是使上十成内力。可是丰尘临敌经验还是不足,最怕的是用尽全力,那就是不留退路,过犹不及。乌青剑见状,当即变招,手腕一转抓向咽喉。洛琬儿心思一沉,闭眼不敢再看,眼见丰尘这一招下来是避无可避,恐怕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得一人喝道,“太虚宫的人可是这么好杀得么!”一道青灰色的人影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件古怪的兵器在空中一卷,乌青剑的手腕已被卷住。乌青剑右臂运劲回扯,只见这兵刃被拉的笔直,随即左掌斜刺里拍出,右腕才得解脱。那人化劲避过,单手将丰尘推开一边,这才轻身落下。洛琬儿和那鹿山三鬼只见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快捷交手,攻防都是在这一闪之间完成。只待这人落下才看清楚那人是个道人,身披青灰色道袍,手中的兵刃原来是一柄拂麈。
乌青剑心头骇然,这几下看似未分胜负,可是刚才拍出一掌被那道人轻易化掉,只感觉刚才一掌宛若击打在一片棉花上,丝毫不得着力。可是再想发力,又感觉棉花中包了一块玄铁,仿佛蕴含无限力道等待反击。
那道人手持拂麈,嘴角带笑,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斜眼看向乌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