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兵部
灯火下,李善长看到胡惟庸满头的银发诉说着艰辛,苍老的面容写满了疲惫,可是那双洞察世情的双眼,却不见一丝属于老年人的浑浊。
那双眼睛充满了睿智与力量……
以及……希望!
未来可期!
过了良久,胡惟庸方才淡淡道:“要和金帐汗国打,也不能急在一时,老夫尽力和来使周旋一段时间,有这段时间,陈霄能档下一批将门的饿狼,为朝廷开武举奠定基础。”
李善长愣了一下,问道:“武举?你不怕被门派和世家参了沙子。”
胡惟庸笃定道:“不怕,门派都是师徒,没有血缘牵绊,朝廷未尝不是一个好出路,就算是世家,那些嫡子也不会来考武举,而庶子们难道不想为自己挣一副前程?只要朝廷许以高官厚禄,不愁得不到他们的忠心。”
李善长听明白了胡惟庸的意思,就是让朝廷这个大熔炉,将各方派来的沙子全部熔炼成朝廷的力量,只是这样一来,有利有弊……
“那样一来,只怕以后朝廷什么都还没干,门派和世家就已经听到风吹草动了……”李善长不无忧虑的道。
胡惟庸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的对,不过他们能混进朝廷,朝廷也能指派他们,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
“你是说……”李善长刚张口,又猛地停了下来,他读懂了胡惟庸的意思,朝廷可以利用这些混进朝廷当官的门派弟子和世家子弟,挑起他们彼此的矛盾,比如让这个门派的弟子去那个世家的地盘上当官,自然会与妄图控制地方的世家发生各种冲突……
如果他斗得过世家,自然为朝廷讨到了便宜,也为朝廷树立了威信。
如果他斗不过世家,其背后的门派就会觉得脸上无光,与那个世家展开江湖上的明争暗斗,朝廷大可以坐收渔利。
不亏是当年被称为无双谋士的胡惟庸,好一招毒计,李善长暗暗点了个赞。
随即他补充道:“开武举招来的也不见得都是门派和世家的人,很多江湖散修实力强横,只是在江湖上结了惹不起的仇家,或者苦于没有继续修炼的功法和资源,也是愿意加入朝廷的,这帮人往往最忠心,只是以往都便宜了将门……”
胡惟庸点头道:“投靠将门,只能吃人家吐出来的骨头,哪有考中武举,堂堂正正做朝廷的将领来的体面,况且武将中只要有了出身之别,自然会形成不同的山头,山头多了,自然就不足为患了。”
李善长真是佩服自己这个老伙计,不声不响就准备好了这么大一盘棋,将将门和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世家门阀,通通算计了进去,最关键的是,文官将因此得利,要知道,朝廷开武举,肯定得由兵部来举办,选拔任命武将,本来就是兵部的职权……
皇帝不会允许将门自己选拔麾下武将的,那就不是将门了,那是割据一方的藩镇。
皇权要想保持,玩得就是平衡,所以一旦朝廷开武举,肯定由兵部牵头,那就是文官的地盘上了,规则自然得文官说了算……
第一条李善长都想好了,就是不许勋贵子弟参加,你们都有荫袭的名额了,还参加什么武举,通过兵部的考核直接上岗吧……
什么,你说你过不了小司马的考核……
那谁给你的自信能通过武举的,回去和你爹再练两年吧。
想到这里,李善长不免有些兴奋,摩拳擦掌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可以治国平天下,一展平生报复,上匡社稷,下救黎庶了……”
胡惟庸的声音透着一股洞察世情的沧桑,笑道:“真有那一天,就要拜托你坚定的将这条路走下去了,记住,一定要再官场上保护好陈霄,他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李善长愣住了,这好日子快来了,老胡你这是要撂挑子不成?
胡惟庸看了李善长一眼,苍声笑道:“总得有人背起这个卖国奸佞的罪名,老夫尽量拖住金帐汗国的使节,希望在老夫砍头之前,能看到朝廷大开武举……”
昏黄的灯火下,两个老人佝偻的身影在灯火下飘摇不定,李善长刹感觉自己的双眼瞬间模糊了……
李善长这才明白,自己这位多年的老友,打算将身家性命和生前身后名,都一起献祭给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
第二天,陈霄穿着连夜找裁缝改出来的五品文官官府,坐着轿子来到了兵部,一名六品官早就等在衙门口了……
陈霄的轿子停下,石勇为他打开轿帘,头戴乌纱帽,官袍身前补着白鹇陈霄丰神俊朗的踏出轿子,这名六品小官便一溜烟小跑过来,向陈霄作揖行礼道:“下官兵部武选司主事金全德拜见铨曹大人”
铨曹是吏部文选司郎中的别称,盖因这一官职和武选司郎中一样,按例管着天下四品以下文官的考核升迁,所以人称小天官……
不过以前的武选司郎中就是个受气包,哪有小司马的威风,故而也没人管他叫铨曹大人……
但如今陈霄做了这个小司马,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堂堂武道大宗师坐阵,谁敢翻了天?
陈霄点点头,抬步往衙门里走,那叫金全德的主事侧着身子在陈霄斜前方带路,边走边说:
大司马已经在值庐中等着铨曹大人了,铨曹大人是先去见见部堂,还是先到武选司熟悉下情况?
陈霄瞟一眼这个金全德,见他三十多岁,面白无须,但头发已经多有花白,面色上也难掩愁苦之色,似乎是那种被生活陷入中年危机的大叔……
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样子,陈霄猜测:
应该不是给我挖坑,便直截了当道:“先去拜见部堂大人吧。”
金全德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陈大人还是愿意守规矩的,没想着来兵部当个太上尚书,便引着陈霄往前走,道:“铨曹大人这边请。”
陈霄并不知道金全德和其他兵部官员对他的敬畏和顾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安慰对方:
拜托,在这里作威作福对我有什么好处,从你们一帮弱鸡身上,也拉不来多少仇恨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