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五、头羊

人群中往往都会出现一个智者，就如同羊群里会出现一只头羊。

头羊能够带领羊群战胜天敌，有时也会带领他们走进屠宰场。

朱亮现在就是这样的头羊，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认真地考量着陈少阳话语中的真实性。

作为西羌候的第一心腹，他对西羌候的忠诚毋庸置疑——至少在西羌候没有确认投降之前，他依然保持着对西羌候的效忠。或者说是保持着对契约的效忠。

但是西羌候已经明确表示抛弃了他的部将们，朱亮自然不会继续坚持。

任何在黑暗大地上只知道讲究忠义和原则的迂腐之人，都不会活得太久。这是铁律。

朱亮并不比西羌候年轻几岁，但是他的经历远比西羌候要坎坷得多。能够从一个普通的领民成长到如今神皇境界，朱亮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智慧。

“领主大人，朱亮愿意献上我的忠诚。”

他单膝跪地，真诚地说道。

千金买马骨。陈少阳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从高台上飞下来，毫不避讳地来到朱亮身前将他搀扶起来。

“能够得先生的帮助，何愁大业不成？”

陈少阳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有点像古代访贤的帝王，终于找到那个隐居的人才。

朱亮一表态，就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身后的神王、圣徒们纷纷单膝跪地，像陈少阳宣誓自己的效忠。

不论有几分真心，陈少阳都从人皇鼎内看到了这些人的精神印记。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会成为黑白营地的一份子了。

陈少阳趁热打铁地勉励了几句，并承诺马上会有人事安排下来，便带着朱亮和几个比较核心的大统领离开了。

他要设宴款待这些带头投诚的人，并且为他们接下来的职位做好谋划。

领主府宴会厅之中，巨大的圆桌之上摆满了各种食物，能量充裕的凶兽肉、特殊能量浇灌培育出来富含能量的水晶果，还有馥郁芳香，喝一口就能感受到浓郁到极致能量的美酒。

朱亮等人好歹也是西羌候营地出来的，不至于太过孤陋寡闻。

然而饶是如此，也被陈少阳的豪气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尤其是那富含极致能量的美酒，就连神皇级的强者轻轻抿一口都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激荡，可见此酒之珍贵。

每个人面前都只有一小杯，陈少阳也是如此。大部分人都不舍得将之一口喝完，只是一点点慢慢地品尝着。

随着能量的增加，进食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变成了单纯的能量获取渠道，食物的味道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今天尝了这样的美酒，才知道并不是美食无关紧要，而是他们没有碰到能够触动他们强大味蕾的美味。

这酒非同小可，甚至有两个圣徒级的在尝试借助酒中的能量冲击来突破自己的境界。

陈少阳将一切看在眼中，对这酒起到的效果十分满意。

推杯换盏之间，不少人已经微醺了。他们许多人，十年乃至二十年都未曾醉过，今日醉了，都有些本相毕露。

有打砸桌椅碗筷的，有抓住旁边的人痛殴的，还有意图猥亵上菜侍女的。

陈少阳除了打断了意图猥亵侍女那人的腿，其他都没去管他们。

他主要是在和朱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朱亮在品酒，陈少阳在看众生百态，两个人都极其敷衍。

酒宴进行到了大半，有穿着外骨骼风尘仆仆的战士进来，走到陈少阳身边递给他一个东西。

物理封装的保密信息，除非用特定的密码打开密码锁，否则内部的存储器都会自行烧毁，十分精密。堪称是整个黑暗大地上最安全的传讯手段之一，缺点就是需要人或者定点传送的机器。

陈少阳打开密码锁，当着朱亮的面取出芯片放进了手腕上的终端，片刻之后就读取了全部信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朱亮多年人精，自然能够猜到陈少阳有心事，而且他大概能猜到陈少阳的心事是什么。

如今西羌候营地已灭，整个西南道已经没有黑白营地的敌手，陈少阳贵为领主，绝不该失落至此。能够让他如此惆怅的，恐怕是那个早就和西羌候营地暗通曲款，还顺利金蝉脱壳的黑白营地高层了。

陈少阳放下酒杯抬起头，恰好迎上了朱亮探寻的目光。

“不如先生猜一下我是为何独饮了这杯酒？”

“不必猜测，我想应该知道个大概。如今能够让领主大人心生惆怅的，无非就是那位柴荣柴大总管而已。”

朱亮不愧是西羌候营地第一谋士。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位柴荣先生，早在一年前就和我们营地有所接触，只是都在暗中进行而已。只不过他一直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我猜测他这一整年都处在犹豫之中。不过最近，他倒是跟我们透露了领主大人存放机甲的位置，并且安排了君上进入您的营地。“

“但是他可能没有预料到君上会战败，而领主您会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赢得这场战争。“

朱亮说着还有点唏嘘的感觉，估计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西羌候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战败，而且，战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吧。

朱亮端起酒杯，敬了陈少阳一下，一口饮尽。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领主大人，实不相瞒，您最大的失误就在于太过自信而对于属下没有过多的约束。在黑暗大地上，没有神魂契约的约束，永远都是不可靠的。”

陈少阳听完笑了。

“欢迎朱先生进入黑白营地。”

陈少阳此话一出口，朱亮才放下了心事一般粲然一笑。

没有神魂契约的人都是不可靠的，而我朱亮是有神魂契约的人，而且，我也曾经贵为西羌候营地的第一智囊，知晓基本上西羌候营地的所有秘密。

我可以当你的第一智囊，替你掌管营地。这就是朱亮的潜台词。